戒靈反應過來擋了一下,這匹黑馬已經是廢了。

這時候柳眉忍著恐懼,拚著老命催著世清那匹坐騎趕到,世清翻身上馬,順帶手將寶玉一提,護在身後。三人一起,與那戒靈對峙著。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戒靈駕著坐騎,慢慢地向後退去,退了數十步之後撥轉馬頭,駕著那跛腳的馬匹緩緩離去。

柳眉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幾乎直接癱軟在世清懷裏。

這時候車駕裏響起哭聲,“二爺……”

是柳五兒連滾帶爬地趕過來看寶玉的情形,寶玉也回過神來,“五兒,你還好麼?我沒事,多虧了眉兒和親王殿下……”

柳五兒這才知道一直杵在柳眉身邊的這名錦袍男子竟然是個拿錢也買不到的親王,怔了片刻,才又哭著去看寶玉的情形。

“好二爺,這衛隊都死了那麼多人,此去危險,這天柱山……您是不是就不要去了?”

世清柳眉等人連忙去看隨行親衛的情況。隻那麼一個照麵的功夫,宮中親衛竟然死傷過半,親衛頭領直到此刻,依舊癱在地上打冷戰。柳眉揣度,這應該是適才吸入了戒靈呼出的氣,中了那黑暗吐息的毒。

寶玉靈機一動,將胸`前的通靈寶玉取了出來,放在那親衛頭領的口鼻之間,足足有一刻鍾之久,那親衛頭領才漸漸地醒過來。

“寶二爺——這裏的死傷之人,京中會有人來處理,我這就去招呼還能行動的人,我們即刻南下……”

那親衛頭領剛剛複原,便去檢視。他見了屬下傷亡慘重,卻死撐著不肯放棄南下的計劃,“這是聖人下的死命令,三十天內,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護著您趕到天柱山。”

柳五兒在旁聽了,哭求道:“這位差爺,剛才那鬼怪你能抵擋麼?一時去了,過一時來更多人又怎麼辦?”

柳眉在旁聽見,趕緊問世清:“你能感應得到麼?從中土世界到這個世界的縫隙,過來了多少戒靈?”

“目前就這一個,正在趕回縫隙處接應其餘八人!”世清凝神片刻,隨即補了一句,“其餘的正在過來的路上!”

柳眉扶額,不知該說什麼。

柳五兒遠遠地聽見了,趕緊去求那親衛頭領,“太危險了,剛才那妖怪離開,分明就是去搬救兵了。您就算是繼續往南,您能保住我們二爺平安地到天柱山麼?”

柳眉轉頭問世清:“餘下的戒靈……額,妖怪們聚攏在一處,還需要多久?”

世清答道:“不過一兩天的功夫。”

柳眉轉述給寶玉知道,柳五兒更是痛哭苦求,死死拉著寶玉,不肯放他向前。

豈料那名親衛頭領開口對寶玉說:“寶二爺,我答允您——隻要我們之中任何一個,還有一口氣在,都會保護你毫發無傷地南下。哪怕我們所有的兄弟都死光了,待到前麵的州縣,自會有人來補我們的缺兒。”

寶玉聽了動容,拱手對那頭領說:“草民一介賤命,何至於差爺們如此?”

豈料那親衛頭領麵帶沉痛,放低了聲量,說:“我那家鄉遭災最重,說是鄉民十停裏已經沒了五六停……若是再等,哪裏還等得了這許多時候?”

他的眼中已經泛起淚光,續道:“再者,就算是京城眼下尚且安好,可是拖久了誰知道又會怎麼樣?有些事,終要有人去做的。”

寶玉聽他提起京城,忍不住也轉身回望,看著遠處綿綿陰雨之中那座已顯晦暗的城池。終於他轉過臉來,衝那親衛頭領點點頭,說:“差大哥,這就請吧!我等速速動身為上。”

他說著,回頭對柳五兒說:“五兒,你的一番心意,我很感激,有你陪伴,我亦很歡喜。此去艱險,不是你一個女兒家應當經曆的。不若你……你就此跟著眉兒回去,從此忘了我,當這世上從來沒有過我這個人吧!”

柳五兒聞言,哭得越發凶了,死死拽住寶玉的衣袖,道:“二爺莫要拋下我,我既出來了,就矢誌跟著您一輩子。自那日您幫我頂下玫瑰露之事起,我就已經隻剩下這一條道,無論您去哪裏,我都會這一條道走到黑的啊……”

五兒哭得淒慘,餘者無不落淚。

寶玉卻皺眉,道:“可是我此去天柱山,卻是,卻是……”

他此去,就再也沒想過會重回人間。

柳五兒卻不哭了,伸手拭了淚,過去拉了寶玉,“不管怎樣,二爺去哪裏,我去哪裏便是。”說著便扶著寶玉,要重新回到車駕之中,隨著那餘下的親衛們一起前行。

柳眉在旁看著,並不說話。

她能相信柳五兒對寶玉是懷著些許真心的,可是這真心,卻是建立在對未來人生的憧憬之上的。無論柳五兒的出發點,是為了錢還是為了情,她總希望將來能比現在過得更好。可是她卻不知道,不能理解寶玉所想——無材可以補蒼天,終有一日能夠派上用場了,卻是以犧牲自身為代價。

這時候柳五兒勉強振奮精神,扶著寶玉,繞過那些死傷的親衛,重新登車。

親衛們的首領則轉身向世清拱了拱手,道:“多謝殿下出手相助!小人們這就去了。聖人若是問起,殿下請代我等回報聖人,即便是粉身碎骨,我等也會將寶二爺和他的玉一起送至媧皇那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