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凝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男人有啥好?窮也賤,富也賤,不窮不富最無味,靠男人吃食隻能認老命。”
“不靠男人,那該靠誰?”我總是會這樣反問她一句。
“靠獨身的自己最好,獨身成功的秘訣就是要修身養性,保持心情愉快,把自己吃得太撐,或像趙燕麗那樣任男人玩弄,無異是虐待自己的心髒,跟後半輩子的肉身過不去。”
她的獨身簡直就是“無欲天”界,不與男人勾搭談感情,へ……我不確定我吳念香喜歡這樣無色彩的生活。
老實說,我曾被李懷凝譏諷為抹香鯨(我的雅號就是這麼來的),隻因為曾有一個很帥很帥的大帥哥來公寓挑畫,因為他說李懷凝曾口頭答應任他取,結果從二十張畫裏他挑中了一張人體油畫,是李懷凝自己在歐洲不知哪一所大學時的實習裸體畫,她把自己的身子撲到玻璃上,拍照留影下來後,改移至帆布上,結果李酷女那瘦如竹竿的身材,就成了一個憤世嫉俗的肥女,又名肥美圖。
其實那畫的意象不錯,但題名為肥美,哇嗚!算是犯了本姑娘的天條大諱,以前就看那畫很不順眼了,有時想到皮膚都還隱隱有腫痛的感覺,總算有個怪癖收購家將它搬走,還留下一張七位數字的支票,這麼棒的機會,勒緊褲帶軋三點半過日的李懷凝該偷笑知足了。
結果呢,全不是這麼回事!
酷姐她不自己招呼買主,卻故意到街頭那家蛋餅店泡水姑娘,留我這個房東幫她交際應酬,回來後不但不感激我,反而劈頭大罵我吳念香這個房東是沒頭沒腦的抹香鯨,罵趙燕麗是騷九孔。
抹香鯨不難猜,因為隻要你瞄過我一眼,就知道這詞用得不算誇張,卻可傷人到極點。至於為什麼趙燕麗會是九孔呢?這就有一點學問典故在後頭了。得從李懷凝跟著那個阿逗仔父親周遊列國的背景說起,因為父親是駐外大使的關係,李懷凝這個酷女小時候待過意大利。⊥⊥
在意大利,羅馬人可以像燧人、有巢氏般蹲在簡陋的山頂洞滾披薩餅皮,或在樹上搗橄欖油,但出門就是不能沒有“救救阿曼尼”、“我可是馬拉(MaxMara)”,他們對外表、流行與名牌的追求與講究算是全市運動。
男的羅馬人可以醜,可以沒有錢,可以跟老母親挨一個十五坪不到的窩,就是不能穿得太遜,又缺一副雷朋太陽眼鏡去泡女友。
女的羅馬人呢,へ,抱歉,就沒那麼幸運了,她可以跟男人享有以上所述的權利,就是不可以有礙市容觀瞻、長得胖和醜,如果真是那麼不幸的話,除了怪媽將自己生得太“愛國愛鄉”以外,攢錢做拉皮、整容、塑身手術是她們生為羅馬女人最基本的市民義務,否則就得吞下被人批評為九孔的命運,如果再添上“SuPer”一字變成超級九孔的話,與其含辱偷生,不如一死百了幹脆些。
李懷凝那節直來直往的孟宗竹罵我抹香鯨是有憑有據的,罵天生麗質的趙燕麗九孔就有一點不倫不類、文不對題的感覺。
咦,別急著跳行換頁,我話還沒完,李酷小姐當時還不忘補上一個“爛”字!
損人這玩意狠在哪裏,狠在一針見血,一字“喻”褒貶。因為就如“胖”之於我一般,“爛”是勾搭男人有一套的趙燕麗最忌諱的字眼。
我該同情趙燕麗嗎?
照理,李懷凝也惹到我,是該的。
如果姓趙的沒打過勾搭我那個五十七歲的富翁爸爸的算盤的話,我會的。
但一想到她從我們國中開過一場母姐會,跟我爸爸照過麵後有那種想當我後母的幻想起,我隻有一句話送給她,“姓趙的,想當我媽,你下輩子投胎前最好賄賂一下掌管生死簿的官吧!”
所以了,各位看倌已窺出我個性裏的矛盾、懦弱與瑕疵。
我的本性的確是善良的,但並不是永遠善良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地步!我本來是講理的,但隻要惹毛了我,我可以比母老虎還毒,在心裏記恨一陣子,然後慢慢理性地自行排毒。
像我這樣中了淺毒,又沒法將善良貫徹到底的胖怨女,跟兩個美若天仙的室友同處一室耗日子,實在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