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次偶遇,佟青雲對甯霓的諸多不諒解便一點一滴地從心上抹了去,他給她心靈上的支持,一直到姓曹的入土後的兩個月,兩人才算舊情複燃。
連月來,他們相處的時間有限,兩人一碰頭,開口不到十句話,就是談他的公事,她盡可能去配合對方的時間,希望雙方除了語言上的溝通以外,能有更進一步的肌膚之親。
甯霓常常覺得自己像是欲求不滿的風流寡婦,小動作頻出卻羞於啟齒。
她不了解,他不是一直都在等待她回心轉意嗎?
如今她自動回到他身邊了,他卻不想盼到更深一層的接觸!她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愈是想用自己的身體去留住他,他就愈遙不可及。
尤其七天前的一個晚上,他抱著她從深吻回到現實,她心滿意足地仰頭回望他時,卻發現他一臉愕然地瞪視自己,彷佛依在他懷裏的女人不該是她,而是另有其人。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他的態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還是繼續帶她出去吃有情調的晚餐,席間溫和有禮,到午夜之鍾敲過後,反倒扮演起待字閨中的灰姑娘角色,將她往家門一推,計程車門一拉,便要司機倒轉車頭離去。
是了,他心中一定是有了別的女人。
會是於敏容嗎?聽說她早在六個月前就搬進他的公寓住了。
不,不可能是於敏容,依甯霓認識佟青雲這麼多年,他不可能心底愛著一個女人時,竟能和另外一個女人交往,除非……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向!
想到此,甯霓的心突然地絞了起來,她大概知道是誰占據他的心了!
在跟她舊情複燃前,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的意向,所以他能無所忌諱地跟她提工作情況及教學進度,直到七天前,他開始拒絕與她有過分親密的舉動,也不再提起丁香的名字,隻要甯霓一問起丁香的狀況,他便說她的名字令他頭大,現在,她總算了解他所謂的頭大是大到何種地步了。
他教學多年,從日本到台灣,暗戀他的學生之眾有如過江之鯽,讓他深感不便,也因此他為自己設了一道不搞師生戀的防線。
如今,他愛上自己的學生卻不自知,他終究對自己的學生動了情,她終究要失去他了!
甯霓抬眼麵對鏡中的自己苦笑,失魂地撒掉身上這套本是為了佟青雲而訂做的知性套裝,改穿上一件綴了銀線的性感黑色小禮服和鑽石首飾後,空虛迷惘的心底才覺得有了一丁點的憑藉。
「第八章」
臨近清晨,突然雨就來了。
夾著寒意的雨,冷冷打在窗上,大珠小珠從半掩的紗窗搶濺進房來,驚擾酣睡中的丁香,她緣臂摸索薄毯,把自己從頭到尾包得緊緊,淩空來一個翻身後,打算把頭匿進厚軟的枕頭繼續補眠。
但雨點打在窗帷上的噪音吵得她掀開眼皮,睜著一隻朦朧的眼,對著窗外微熹的天光發愣,足足十秒後,才意識屋外下著傾盆大雨,室內則飄起橫飛豆雨,靠窗的桌麵濕漉漉,羅馬瓷磚地板也遭池魚之殃,她的視線落在散了一地的紙張上,整個身子不禁彈跳下床,也顧不得冬夜透涼,不加外衣便彎身搶救被風雨席卷到地板上的樣圖。
「糟!」
眼看挑燈畫了好幾夜的作品一張張糊掉後,丁香失望地將圖往紙簍一扔,傾身冒著斜風勁雨將窗關上,然後迅速倒退三步,以免瞄到窗外景物產生相對高度後,引發恐懼而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