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2 / 2)

她赤足站在一攤水裏,偌大的室內靜得教人害怕,被擋在外的邪風在窗縫邊打轉徘徊,想要進來的決心令她心上起栗,她忙地抹臉,彈掉睡衣上的水珠,往門外搶去,兩腳才剛落在長廊上,便被一室的溫暖明亮給刺得炫目。

她半眯著眼走近客廳,滿心以為是於姊,怎知卻是佟青雲,他身著一襲睡袍,捧著一杯熱飲倚窗沉▒

佟青雲踱著慢步走近餐桌,以沒帶任何鏡片的裸目略瞄橫躺在自己盤上正中間那片詭異的土褐色吐司麵包後,眉頭攢作一團,匪夷所思地問了一句,「這是哪門子的果醬?」

丁香連頭都懶得抬,遑論去回答他的蠢問題。

最後是佟青雲自己理解了。「喔,原來是花生巧克力醬,不錯吃嘛。」

但那醒目的顏色真是教人不敢恭維,但為了求得停戰協議,隻好勉強吞下。

他單手支著腮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丁香喝完最後一口牛奶,在她正要起身離座時,適時出聲了,「我們談談好嗎?」

丁香睨了他一眼,遲疑一秒才跌回原位,緊掐著手裏的馬克杯,說:「我有說不的餘地嗎?一半晌不聞動靜,她以為自己惹毛他了,方抬眼往他掃去,才發現他兩眼深邃地盯著自己。

佟青雲慢慢將眸子自她噘起的紅唇挪開,不著痕跡地掩飾自己失常的舉動,伸指比了一下自己的右下唇,以提醒丁香拭去殘餘在唇間的奶漬,直到她倉卒地以手背抹去牛奶漬後,才開口。

「我將你昨天的話再三想過後,覺得你有充分的理由生我的氣,甚至不屑我這個老師的教學方式。不善教學這點我承認,沒適時給你掌聲是我小氣,但我否認對你過嚴是件壞事。」他停下來等著對方的意見。

丁香想了好久,才悶悶不樂地說:「我時常覺得自己在老師眼裏一無是處,也搞不懂老師的動機,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挑中我?」

「因為我認為你行。」

丁香扯著頭,頑抗地反駁他的話,「不,我不行!我連一個小小檢定都沒辦法獨自擺平,如何去應付更大的場麵?我永遠沒有辦法達到你的標準。」

拐來繞去又回到舊話題上,這妮子為什麼老是往壞的方麵鑽?或許,這就是她一直在進步的原因吧。

「丁香,你知道我為什麼很少示範造型給學生看?」見她不吭氣,他接著道:「因為我不希望學生把我當成惟一目標,我要你們超越我和其他前輩,自己去摸索一條新路出來。我有許多學生剛開始時抱持很高的理想,到頭來皆隻想從我這裏學得一些刀剪染燙的皮毛技藝,至於理念則是假裝苟同而不放在心上。

「當我親眼目睹你在實習課上剪出別出心裁的造型時,我告訴自己這女孩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然後你上台北實習,也許受到諸多幹擾,剪燙技藝雖進步神速,創作力卻減低了,直到最近正式替顧客服務後,才有超越的水準。

「我想那是因為你當時心上沒有包袱,你把顧客的需求和自己的創作理念放在第一位,至於我這個老古董怎麼想已不重要了,所以在這樣的過程中,你超越了我,也成就了自己,直到你抱了一個乙級證書回來後,咱們這幾個月的成果又都歸零了。我這樣說,你懂得我的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