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酒館。 黃色的玄鳳鳥在櫃台上蹦蹦跳跳,啄食著散落在桌上的帶殼小米,酒吧老板坐在櫃台後,疑惑地看著這小家夥,低聲道:“老樸就算有事兒出門,也不會把‘小莊’扔家裏。” 劉長永握著溫熱的酒杯,看著老板說:“這鳥叫‘小莊’?” 老板點點頭:“好像是他兒子的名兒,他養著可有些年了,從來都是同吃同睡,從不離身。有一回有個老太太從他這兒買消息卻給不起錢,就把這一對兒鳥送給他了,但是其中一隻沒過兩天就死了,所以他對剩下這隻格外照顧,從不離身…他家裏裏外外都看過了?會不會是…” 劉長永搖了搖頭:“我沒看出有什麼打鬥的痕跡,不過他家連門鎖都沒有,似乎也不需要使用什麼暴力就可以破門而入。哎對,既然眾所周知他是開口值萬金的人,怎麼會住得那麼…” 老板一笑:“你咋不問他那麼趁錢,為啥還來我這兒喝酒呢?唉…老樸重情義,做人也講究,離婚之後他老婆孩子去加拿大了,這些年他一直往那邊寄錢供養,自己基本沒啥開銷。” 劉長永聽完之後,思索了片刻,掏出五十塊錢放在櫃台上:“一半天兒的,暫時幫我照顧一下這隻…叫小莊對吧?” 老板點點頭,把五十塊錢推了回來,說:“我就收酒錢。” 劉長永沒碰錢,笑道:“先押櫃吧,我還會再來。” 他站起身往外走,老板在後麵叫住他:“你為啥那麼著急找他?老樸不一定知道你想問的事兒。” “這和消息沒關係。”劉長永低聲道,“這麼個大活人,總不能憑空就沒了,是吧?” 老板略微譏誚地搖了搖頭:“每年入冬一場大雪,總有些人就此消失。等到開春兒,有的會自己出現,有的會被找著,也總有一些找不著。” 劉長永看櫃台上的“小莊”,輕聲道:“如果是這樣,那誰都沒辦法。但如果他像這隻鳥一樣,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某個角落裏,我想趁還來得及,伸把手。”外頭寒風淩冽,他裹緊了衣服,毫不猶豫地鑽入了風雪中。 他首先想到的,是金錢交易,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附近的銀行。 銀行經理從一名職員的手上接過兩張紙,看了看,遞給劉長永,有些為難:“這麼做真的違反規定啊,回頭你可千萬得把介紹信給我補回來。” 劉長永點點頭,接過那兩頁紙,上麵是樸森向境外轉賬的流水單。他翻著單據看了看,發現樸森基本上每個月都會往一個境外賬戶上轉賬幾萬元人民幣,心中一動,問道:“對方賬戶是哪裏的?” 銀行經理說:“溫哥華。” 劉長永沒說話,繼續往下看,一直看到最後一筆是在一周以前發生的,而這筆轉賬有兩百萬人民幣。他敲著單據上兩百萬的數字,琢磨了會兒,抬頭對銀行經理說:“我需要看一下監控錄像。” 錄像很快被調出,五十歲上下的樸森正坐在銀行服務窗口,辦理轉賬業務。 劉長永仔細觀察著樸森的坐姿,並沒有看出他有什麼緊張或不安的表現。這時,銀行經理帶著一名櫃員走進監控室:“這位就是當天給樸森辦理業務的櫃員。” 劉長永扭頭看著那名銀行櫃員,指著監控錄像裏的樸森問道:“這個人那天辦理業務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表現?” 銀行櫃員努力地回憶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隻不過因為數額比較大,而且還是境外的跨行轉賬,所以辦理的時間稍微有點兒長了。顧客可能等得稍微有點不耐煩了,我記得他吃了兩塊外麵放著的免費水果糖,喝了一杯水,啊對,走的時候還不小心把一個在手上擺弄的一次性打火機落窗口了。” 劉長永想了想:“打火機?現在在哪兒?” 這要求有點奇怪,銀行櫃員愣了愣,下意識道:“按規定交給當班兒的業務經理了。雖然是個一次性打火機,但我們有規定,客人遺失的任何物品都得交由業務經理保管…這種小東西一般客人不會再回來找吧?” 劉長永又扭頭看監控視頻,注意到在監控裏,樸森確實在手上把玩著一個紅黃相間、顏色鮮豔的一次性打火機。他一指監控畫麵,說:“就是這個打火機嗎?” 櫃員看了眼監控畫麵,點頭說:“對,是平壤館的一次性打火機。我印象還挺深。不過客戶一次性辦了兩百萬的轉賬,有能力去平壤館這種地方消費也很正常。” 劉長永重複道:“平壤館?什麼地方?” 銀行經理接過話來,說:“哦,其實平壤館在咱們東三省挺常見的,是中朝貿易合作的老傳統了——算是高檔會所吧!服務員全是朝鮮那邊的高幹子女。長春這邊一年多以前也開了一家。我沒去過,不過聽說消費不低,而且還是會員製的。” 劉長永自言自語地嘀咕著:“消費不低?”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著監控畫麵裏的樸森,說:“把那個打火機給我找出來。” 天色終於真正暗了下來,洞口的火堆把雪洞照得很明亮。 關宏宇一邊往火堆裏添著柴,一邊掏出塊兒士力架扔給關宏峰。 關宏峰接過士力架不好意思地笑了:“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我成了廢物一個。” 關宏宇也笑:“這兒既沒逃犯,也沒命案,肯定沒什麼值得你發揮的。再說了,別那麼悲觀,咱們離文明世界的直線距離並不遠。隻要繞過這座該死的山,就有熱騰騰的酸菜白肉鍋在等咱們了。” 關宏峰猶豫道:“可劉長永…” 關宏宇擺了擺手:“先甭考慮那麼多,就算劉長永真的已經來了長春,等咱們出去之後,自然有辦法應對。” 關宏峰看著他在火堆前的背影,歎了口氣,說:“說實話,如果沒有我這個累贅,你早就走出去了吧?” 關宏宇愣了一下,也挺感慨:“這都一年了,真說不好咱倆誰是誰的累贅。” 關宏峰舒展眉頭,把手裏的士力架掰成兩截,遞給關宏宇一半。關宏宇接過來,一邊啃著一邊說:“咦?好像你那一半比較大哎…” 外頭風依舊很大,洞裏頭也算不上暖和,但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都覺得現在這情況,也算不上多糟糕——好像無論到了什麼地步,都有人跟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