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果漿酸酸甜甜,雖有淡淡的酒味,卻比果釀溫淡得多,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你這酒量,便隻能喝這種清酒果漿了。」陸之樓又倒了一杯喂給我,想到我擔驚受怕了這麼久目光歉疚,「我在京都行事需要格外小心,卻害你受苦了。」
「那日酒樓裏的青梅酒,是不是被你換成了果漿?」我還在同他置氣,突然想起酒樓飲酒不醉之事,上下掃了陸之樓一眼,「害我壯起膽子起了府中的寒潭香,醉了一整晚。」
「我父親販藥材香料起家,我自小熟知醫理,趁你不注意,在你酒中放了顆解酒糖。」陸之樓看我舊事重提,忙又給我倒了一杯果釀,「日後,我定再不欺瞞你了。」
我吃飽喝足,身上暖融融的,便縮回了雙手,隻露出一個腦袋靠著軟枕,「那你說,你在京都除了勾搭我,還都謀劃了些什麼?」
「我雖掌管探網,但一朝國都到底魚龍混雜,除了京都各方勢力外,我亦不能保證四殿下沒有安插其他的暗探在京都,」陸之樓怕我還冷,把一個手爐塞進了我懷裏,我其實已經嫌熱,隔著毯子又把那手爐撥回了他懷裏,「所以,我將你我之事借機宣揚了出去,於你而言,隻要你父皇在,皇宮才是最安全之處,我也好有時間重新梳理京都探網,謀劃以後。」
「可你挨了三十杖,還剃禿了頭。」我瞄了一眼他狐絨帽下的腦袋,「這還能長出頭發來嗎?」
我記得佛寺裏的和尚一旦剃度,頭皮鋥光瓦亮的半點毛茬都不會再長,不禁有些憂心。
「女施主,貧僧若是一直如此,那也隻能做個娶妻生子的花和尚,辜負佛祖恩德了。」陸之樓看到我打量他的腦袋,眼中惱意一閃。
我撇過目光,連忙轉移話題,「那之後呢?」
「萬沒想到你大哥容成僔會謀逆,突然發動暗衛直逼宮闈。」陸之樓一提到大哥,我神色瞬間低沉,他便寥寥幾句帶過,「四殿下命我來京都暗殺你,就是料定你父皇不可能舍棄你,他想看你死,想看你父皇年邁喪女受誅心之痛,可是容成僔把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我接到暗報之時,容成僔已經往宮中去了,我便知道你在宮中必定危險,」他靠近了我,談起此事眼中還殘存了一些後怕,「我速命暗探通知了二皇子,雖然事發突然,但他一直都做著準備,所以我想他定然能以最快的時間反擊,以最快的時間趕到宮中。」
「二哥的事,你怎麼會知道?他瞞得密不透風,連大哥都不知道。」我驚訝地盯著陸之樓,陸之樓的探網已經無孔不入了嗎?那他怎麼不知我大哥包藏禍心?
「二皇子要醫治腿疾,又不敢動用太醫,那他必然會暗中訪醫問藥,而呈國幾乎所有藥材生意都經我手,皇子之事本就敏感,抽絲剝繭暗查下去,不難發現他與大皇子之間的恩怨,」陸之樓頓了頓,眼神遲疑了下,繼續道,「而且他之所以有自信有底氣,除了錢家,還有睢國暗地裏一直與他方便,你那二哥可不幹淨。」
「他暗通敵國!」我宛如晴天霹靂。
「否則,他怎會輕易相信睢國暗探給他的消息?他本做好了大皇子登基後就舉兵謀反的準備,過往他諸多不好出麵之事,多是借了四殿下的光,由我這探網暗中相助,否則他籌謀良久暗交錢家,如何做得這般掩人耳目悄無聲息,瞞得住大皇子,還瞞得住滿京都的皇家眼線,他可沒容成僔會裝傻充愣的本事,待在屋子裏不出來,便是不添亂了。」
「你,你果然是顧相。」我看著陸之樓,一朝皇子通敵賣國,他談起這些,神色卻沒有絲毫異樣,還好似天經地義再正常不過似的。
「為了你,我如今可做不成顧相爺了。」他敲了敲我的額頭,打趣道「皎皎可願與顧某亡命天涯?」
「你來京都,我二哥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不理會他饒舌打趣,陷入沉思,我深知皇族中人,欲望一旦點起便會無盡膨脹,「我二哥勞心費力不惜勾結敵國隻是想報複容成僔毀他雙腿?想等容成僔繼位再謀逆取而代之?那倘若三哥繼位呢,父皇畢竟一直沒有立儲,他苦心孤詣隻針對容成僔,對帝位沒有一絲旁的想法?」
「他確實不知我是顧衍,我也不會讓他知道。」陸之樓看著我,眼含悅色,「皎皎,你怎麼這般聰慧,你猜得對,容成彧不會甘心帝位旁落,因為睢國四殿下登基後,你三哥便不可能繼位了。」
「我來京都,主要為你的事情,其次是為二皇子登位提供些不時之需。」 陸之樓撩開了車簾眼神敏銳地掃向暗夜之中,回首望向我時,目光才重新柔和起來,「此行也算謀劃已久,四殿下稱帝,給你父皇的那封國書便封死了三皇子的登基之路,你父皇疼愛你,必然會為你尋求他最放心最強大庇護,陸家不會是他的選擇,你與陸家結怨已久,他深知三皇子登位絕不可能維護你,他肯定會選錢家,立儲大皇子,你父皇聖體違和已久,如若你不幸亡故,你父皇……而後太子繼位,二皇子再親手將容成僔從帝位上拉下,讓容成僔眼睜睜看著剛剛得到的皇位又瞬間失去,其間不甘和痛苦,實在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