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將想要阻攔,但錢弈卻製止了親將,眼神深邃,望向少年點頭同意了。
「你奉命而來?」錢弈看到少年極為熟練地處理好傷口,行雲流水地上好了藥,然後瀟灑起身拍了拍一直乖乖等在一邊的老虎腦袋,問出了第一句話。
「的確,」少年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是探網的玉令,身為探網的少主,即使不願跋山涉水而來,但實在是母命難違啊,「晚輩還有一句話要帶給大將軍,將軍一生護國,萬民感念,但如今功高震主,今日救得,日後難說,如若將軍想就此退隱,吾願助將軍一臂之力。」
錢弈顫抖著站起,看著少年腰間的玉佩,心中萬千情緒一同湧來,那玉佩,他記得,他記得!當年寺廟歸來,她就是捧著這枚玉佩哭了整整一路!
她,她活著!她還活著!
錢弈重新看向少年,不是他老眼昏花思念成疾,而是這少年真的承繼了幾分她的姿容,真的,真的是她,錢弈聲音厚重而深沉,卻蓋不住音色下的顫抖,「你叫什麼?」
少年倒是沒想到這呈國驍勇一世的大將軍醞釀了這麼久,竟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來。
「嗷嗚!」少年揉著老虎腦袋的手一頓,逆著虎毛一攥,絨寶知道這是自家主子心中遇到不情願的事情時慣有的動作,乖巧地叫了一聲全當安慰。
「晚輩……陸悅皎。」少年臉上難得露出幾分尷尬神色來,都怪自己的老爹,非得給自己起這名字!他要是愛娘親愛到這份上,他怎麼自己不改成這名字!給自己起名悅皎,活像個姑娘,還為了哄娘親開心給自己威風堂堂的老虎起名叫絨寶!
少年看著絨寶,又重溫了一遍同病相憐的感覺。
陸悅皎,錢弈震驚卻恍然地默念著這個名字,是他,陸之樓,真的是陸之樓和她的孩子,原來,當年陸之樓救下了她。
真好,真好,半生執念終於釋然,錢弈的心中百感交集,卻真實地感到了高興和暢快。她竟然活著,真的太好了。
「小子,你來自何處?」錢弈身上的傷已經不如先前那般疼痛了,這藥確實有奇效。能堪破慕雲詭計,於亂局之中尋到他,解了毒箭上的毒救他性命,有此能力,她一定被他護得很好。
「晚輩自良國而來。」錢弈看到剛剛還寥落肅穆的大將軍忽然豁然地望向他,心中疑惑,卻也感受到了幾分沙場上統領千軍的大將威嚴,心中更添了幾分崇敬。
「良國。」錢弈咧嘴一笑,仿佛重新回到了當初那無牽無掛的歲月,她原來去了良國,據說良國富庶之地,山水怡人,若有機會,真想也去看上一看。
「大將軍此次蹤跡無端泄露,亦有京都的意思……」陸悅皎看著錢弈,沒有繼續說下去,天下皆知錢弈神武大將軍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呈睢邊境二十餘年的安穩,是呈國百姓心目中的不敗戰神,可是,如此功績,任何帝王都會有所忌憚。
「我知道。」錢弈巋然而立,月光下良將不老,氣勢不倒,麵容雖曆盡滄桑,卻誠毅坦然,他其實早就想到了,即使他多年遠離朝堂,一心衛國,但王座之上的人還是對他起了殺心,「若是十五、二十年前,本將軍一定隨你奔赴良國,但現在我背後有我的將,我的兵,我誓死捍衛了二十年的呈國,本將軍已經習慣了烽火狼煙金戈鐵馬,若有一日能馬革裹屍,方不負此生。」
「晚輩明白了。」陸悅皎俯身抱拳,誠懇行禮,對這位戎馬一生的將軍由衷地心生敬意,他擔得起自己千裏跋涉救他一命。
「小子,謝你救我,走吧,我們自會歸營。」錢弈揮了揮手,凝視著少年和她如出一轍的眼睛,鐵血將軍突然帶了幾分溫和與柔情沉聲添了一句,「好好做個孝順孩子!」
「晚輩領教,後會有期。」陸悅皎再次躬身,而後帶著絨寶隱匿進了密林之中。
此次一別,陸悅皎再未有機會踏足呈國,自是再未見到這位風度沉著的大將軍,但據說他依舊戍守在北唯關,聲名屹立不倒。
四年後陸悅皎正式接過探網,想要再次去呈國會一會那位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老將軍時,卻收到一封密報說呈國錢弈大將軍不日之前於他護衛了一生的國門前慨然離世。
那位威名遠播的神武大將軍一生無妻無子,死後厚葬於北唯關,其牌位配享太廟,呈帝更是罷朝三日,沉慟不已,而天下皆塑將軍祠,久念其功。
番外——悅皎
陸悅皎從小便知自己長得俊秀,他實在不能不知道,陸府上下看他的目光都仿佛在說「好漂亮的小崽子」。洳陽老少當年聽聞陸家誕下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娃娃名悅皎,一時許多人都牽著自家娃娃登門造訪,想要定下這門娃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