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過於震撼,即使到了現代社會這個問題依舊是震撼的,照樣有人反對嶽飛墓前的秦檜站起來,他們認為皇帝是正確的,錯誤都是下麵人煩的,皇帝總是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宋人的契約精神以及憲政精神,要遠遠超過現代人。
然而,南宋人考慮到皇權的威脅,也僅是在南宋初年,當時,所有人都在反思強大的皇宋為何敗於剛剛結束結繩記事的女真人手裏,但他們剛剛思考到正確方向,立刻被宋高宗打壓下去——宋高宗逃至南方後,地方勢力已變得極度鄙視中央政權,北方殘餘的行政體係不相信朝廷,自家武裝自己進行抵抗,中興四將靠手中軍權伸張自己的權力,宋高宗於是扶持秦檜,縱容秦檜排除異己,最後把秦檜收拾了彰顯皇權,由此坐穩江山。
所以,冤殺嶽飛不過是皇帝哥哥一次“殺雞給猴看”而已。
停了許久,趙師俠方顫抖著聲音問:“兄長要怎麼做?”
時穿淡淡的回答:“京東西路的士兵,如果守衛京東西路而戰,我不怕他們崩潰,他們一定會死戰到底,但如果讓他們到京師,到燕雲——憑什麼?他們憑什麼為別人拋灑熱血?如果沒有一個理由,那他們絕對會像秦兵、何蘭煌、河北軍隊一樣,遇到敵軍拋下我們軍官自己回家。
如果非要他們死戰——那麼請給我一個理由?!別想賞金了,朝廷已經拿不出錢來!別想地方給朝廷交稅以充實國庫了,百姓剛剛繳納過免夫錢六千兩百萬貫,讓百姓再拿出錢來……哼哼,諸位看過金人的告貼嗎?恐怕百姓會把收稅的衙役捆起來交給金人。”
回答依舊是沉默。
時穿也不客氣了,赤膊上陣引導:“官員們犯了錯,需要罷官免職流放以承擔責任,現在犯錯的是官家,讓士大夫與百姓重新覺得這國度他們也有份,那就讓該承擔責任的認出來,向天下承認錯誤。”
趙師俠脫口而出:“罪己詔?!”
“不——引咎退位!”
仿佛一個霹靂在船艙內炸響,艙裏的人都禁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許久,趙師俠幹巴巴說:“請試為之辯。”
這就是說:趙師俠要充當反方與時穿辯論,以推敲這個觀點是否成立。
時穿點頭答應,趙師俠馬上說:“方今國難當頭,兵法雲:臨陣不換將。國難之際,悍然挑起內爭,豈不便宜女真人,所以,不如讓……讓某人戴罪立功,等敵軍退去,再來論處。否則,便是動搖軍心,禍亂民眾……”
“這是愚民說法”,時穿很不客氣的說:“我們在討論懲處罪行,罰罪就是罰罪,與女真入侵有什麼關係?難道隻有要了借口,罪行就不是罪行?如果那樣,沒有借口創造借口,誰不會?這那這世界上還有罪罰嗎?所以你這純粹是一種胡亂攀扯,胡攪蠻纏。
再說,讓某人‘戴罪立功’……哼哼,給他一把刀,讓他作為排軍、選鋒,當先衝殺,那才是戴罪立功。若讓他繼續坐在那個位子上享受高薪指揮別人,那不是‘戴罪立功’,是‘戴罪享福’。等仗打完了追究更是對百姓智商的挑釁——別人在哪裏打生打死,他‘戴罪享受’,勝利了他是功臣,手裏大軍在握,誰敢替之前的罪過?失敗了……失敗了國家都不存在了,那還追究他什麼罪行,誰來追究?
第三:國事如此,都是他弄下的破事,如今他不出來承擔責任,還要讓士兵替他而戰?憑什麼?不懲處他那才是‘動搖軍心,禍亂民眾’,隻有罪行得到懲罰,大家才能知道進退,知道為何而戰。”
“所以——”
“所以咱們必須鼓動人彈劾陛下,要求陛下退位!而陛下退位後,不能讓陛下子孫繼位,那樣的話絕對會有報複——兒子替父親出口氣,不是孝道的表現嗎?他要不替父親出氣,儒生們會罵死他。所以,繼位的絕不能是當今太子!”
停了停,時穿意味深長的說:“太宗子孫的位置,也許該還給太祖了!”
趙師俠嗡的一聲,血都湧上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