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一天,糧價就上漲一天,原來夏收即將來臨,普通的粟米每鬥隻有五六文錢,這是指長安城內的。若是在鄉下,有的米賤到一鬥隻值三四文。十幾天大雨落後,一下子漲到了三十多文,漸漸往四十文上攀登了。
狄仁傑有一次與李威私下交談,就說過此事:“陛下,你不覺得太上皇兩次封禪很古怪嗎?”
李威隻是竅笑。
還真是古怪,第一次沒有封禪之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封過禪,老天馬上來了一個大變臉,多災多難。這幾年稍稍好一點,但禮部剛商訂好封禪的程序,訂下來日期,邊患來了,邊患也正常,朝廷隻要處死了阿史那伏念,北方必然有邊患。西邊的也是如此,上次裴行儉返回去太快,留下了一些隱患。但關中卻遇到了這麼罕見的澇災,連李威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狄仁傑不是說李治封禪不好,他不是禮部的官員,即便得到重用,資曆淺,想說話資格都不夠。而且他是皇帝的首要心腹,進諫兩個先聖上,說不定還有什麼想法。
這是變向地對李威進諫,你以後掌握大權了,也別要學你父親,還沒有做出什麼事,就來個封禪。
其他的沒有說。
李威前去西域,狄仁傑也是同意的。經過程務挺一變,陛下在軍方的勢力會受到嚴重影響。此次,僅是西突厥,想來不會難殲滅的,這樣,陛下在軍方能重新樹立威信,還有功績。不然象現在這樣繼續消失下去,一個封禪,掛著神仙的名義,什麼事都能發生了。
雨一直沒有停下來,甚至連商州陝州地區,先後時不時地降下大雨。丹水渠也沒有辦法施工,終於停了下來。到了晚年的李治,一年不如一年,其實自從修建了大明宮起,李治的政治,已經在逐步走下坡路了。可不能不管,立即下詔,關中幾大糧倉,包括長安城中的糧倉陸續放糧。然後從山東江淮等地,將儲糧向關中調動,又下詔從荊楚各州縣,通過丹水渠調糧。丹水渠沒有修成,然而隻差商山中段一段河麵,這可以從陸地轉運到鄭當渠的。就是修好了,到了丹水,越往上去,河流狹小,不得不換載小船,這不是錢帛與勞力的問題,是水源,沒有充分的水源,無論河渠挖得再深,河水深度還是跟不上來。隻能說它是輔渠,有肯定比沒有強。
但遠水解不了近火,糧價依然在上漲。
“這些商人,一個個要扒皮!”李治看著邸報,憤怒地說道。
實際兩渠的修建,秦隴等州設置了大型儲備糧倉,無形地降低了此次澇災帶來的危害。史上此次先澇後旱,關中餓殍遍野,糧價最高時漲到了每鬥五百多文,也就是說按照2010年中國的物價,每公斤那種苦澀的小粟米要賣到接近一百三十元人民幣。李治前去洛陽,士兵多有餓死途中的情況發生,魏元忠不得不從牢房裏喊來了一個凶狠的江洋大盜安排沿途的保衛工作。
但曆史已改變走向,情況很惡劣,卻沒有發展到餓殍遍野的地步。
武則天笑笑不語。
不僅是商人,主要是地主與大戶人家,這些人慣用的手段,豐收時屯糧,災害時售糧。甚至會默契地配合,控製市場上糧食的流通,使糧食越炒越高。
她低聲說道:“陛下,要不要封禪?”
“詔書已下達了”
武則天沒有再說話了。封禪她不是很反對,國庫裏還有許多錢帛,就是用來救災與封禪,再加上剿滅叛亂,也足夠用了。擔心的是丈夫的身體,前去封禪,沿途奔波,又加上發生了許多事情,會加劇丈夫病情的惡化。可丈夫一心想去,這是他的心結,隻好由他。
又問道:“陛下,弘兒要出征,你是怎麼想的?”
這件事一拖也是近二十天過去,武則天也在猶豫。
兒子要出征,意思她是懂的,一是袒護裴行儉,二是收攏軍方的威信,三是呆在洛陽,大約會有擔心。自己對兒子沒有惡意,可不將權利抓在手中,丈夫一死,這一群如狼似虎的大臣必然得到兒子的重用,好人還怕三勸,沒有丈夫為自己遮風蔽雨,難不成以後自己果真要老死在深宮之中?
但這個誤會形成了,又不知從何開口,使兒子相信。
這是她目前最真實的想法。是不是這樣呢?權利也是一杯毒藥,武則天又喜歡這杯毒藥。手中攏的權利越多,會不會保持目前的心態?
兒子有此議,證明他心中有了很不好的想法,又要封禪,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將兒子留在洛陽不放心的,帶在路上同樣不放心。離開京城,京城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在去泰山的路上,也沒有辦法掌控。可將兒子放出去,繼續建功立業,自己與丈夫會很被動。輕重讓她無從決擇。
“不是將他喊來商議一下吧。”
“行,”武則天命令太監從東宮中將李威喊來。
父母召見,李威冒著一把大雨,坐在車輦中,來到上陽宮。洛陽也在下雨,才四月初,雨下得硬是象江南的黃梅天,洛堤外的洛水,都能看到因為河水暴漲,向下遊流去,帶起的一個個漩渦。
到了上陽宮,太監撐起一把黃羅傘,聽著雨珠落在樹葉上嘩嘩的響聲,李威進了仙居殿。
見過禮,坐下。
李治道:“你說你平滅西突厥,有沒有把握?”
“西突厥不象東突厥,也不象吐蕃與大食。”
“為何?”
“西突厥民族構成複雜,缺少凝聚力,別看東突厥,離我們唐朝近,北方又有回紇人與我朝共同聯手,但是他們的民族單一,所以一旦產生叛意,邊患會持續很長時間。再者,地理位置,東突厥除了我們唐朝外,回紇部實際不是他們對手。看一看此次比粟出兵的反應速度就知道了。但西突厥先後遭到吐蕃與大食的剝削,這兩個國家都采用了暴虐的治理態度。想剿滅,不是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