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荒誕無稽的話,居然沒有一個大臣反對。
危難識英雄,監察禦史李善感進諫道:“陛下二封泰山,告太平,致祥瑞,與三皇五帝比隆。”
李義琰很想笑,就是晚年的李治,殘暴昏庸也趕不上隋煬帝,作為太上皇一生,也不算太惡,但有什麼理由敢與三皇五帝比隆?
李善感繼續說道:“可是數年以來,菽粟不稔,餓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車歲駕。陛下,應當靜默反思,以禳天譴。可是陛下不但沒有,反而廣營宮室,勞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是國家的耳目口舌(指他的職責),深以為憂。”
自褚遂良等人死後,李義府與許敬宗掌權,天下大臣以言諱。即使進諫,也隻是計較雞毛蒜皮的小事。後來李威強勢而出,有了進諫,然而更多有了朝爭的色彩。
隻有這次進諫,沒有任何黨爭成份,本身又是一個地道的中立大臣,所以傳出去後,百姓稱之為鳳鳴朝陽。
李治沒有聽,但默然之。
本來此事就此中止。
可是他開了頭,卻引出了一個人。北門學士之一劉禕之也在武則天麵前進了一諫,這是借著遞上草寫的詔書時進諫的,沒有其他人知道。
他就說道:“臣在山上遇一耆老,對臣言有憂四。皇帝為勘水利與災民,遍走河南州縣,所居不過數帳蓬而,所食不過當是菽粟而。然而太上皇卻興師動眾,不惜巨資,前來泰山封禪。其憂一也。皇帝為了國家邊防,再入西域,太上皇封禪之餘,萌生遍封五嶽之意,欲無止境,其憂二也。皇帝即位,立下詔書,勿得興修任何宮殿,又裁減宮中用度與宮婢,然而太上皇卻再修奉天宮,其憂三也。太上皇廣建義倉,災害到來,卻無糧可出,隻有皇帝幾大儲倉拿出糧食救濟災民,其憂四也。”
這是借一耆老之嘴說出來的,也不可能真有這個老人。
山東之境,沒有遭到災害,盡管也會受到牽連,比如急征糧食入洛入渭,比如封禪帶來的騷憂,可怨言也不會太大。並且也沒有那一個老人能說出這麼有眼光的話。後麵義倉說得也很勉強。這個義倉製度準確來講,不是來自唐朝,而是隋文帝楊堅弄出來的。不但義倉,還有重人才、設科舉、廢九品中正製、三省六部製、府兵製,都是楊堅弄出來的,於是讓隋朝形成了一個高效的國家,這才大一統華夏。也使國家人口數量幾乎恢複到西漢鼎盛時期的人口數量,唐朝過了很久後才達到這麼多人口。可沒有想到讓兒子糟蹋光了。李淵登基後,幾乎全部拿來使用,也可以說李唐迅速有亂入治,楊堅占了不少的功勞。
但幾十年後,唐朝權貴太多,吞並嚴重,稅務嚴重不足。義倉製本義是好的,但最終成了國家謀利的工具,加上出陳入新的損耗,以及官吏的貪墨,導致了這次許多義倉拿不出糧食。可幾大新設的糧倉因為儲糧多,縱然有損耗與貪墨,還是能拿出糧食的。
劉禕之刻意加了這一條,是有意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本人算是太後派一係的,畢竟是武則天一手提撥,可也有自己的底線,這幾年打了很多交道,知道太後的本領,對國家的貢獻,不反對太後掌權。但底線是太後不得稱帝,也沒有想到過武則天會最後產生稱帝的想法。
因此矛頭略略對準了李威,李治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下去的話,估計老百姓都會替李威將李治推翻,執掌國家大權了。但本意還是為了唐朝好,一個封禪花了多少錢?而且封禪帶來了大部的領導班子,也影響了國家政務的處理。
再遍封五嶽,會產生什麼樣後果。
武則天沒有說話,也許聽見去了,也許她本身也不想丈夫燈枯油盡的身體,在一座座嶽啊山啊上折騰了,但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等劉禕之離開,召西門翀謹見。
西門翀到來,武則天破口說道:“你的職責是什麼?”
“供奉諷諫,扈從乘輿。”西門翀不知道武則天用意,隻好答道。
“你既知道供奉諷諫,太上皇要遍封五嶽,你不僅身為左補闕,而且身為皇帝昔日身邊的最重要幕僚,為什麼不進諫?”
這是很沒有道理的話。
西門翀有進諫的權利,然而不僅是左補闕,唐朝製度中還有禦史台的官員,中書省有右補闕,門下省左補闕上還有正諫大夫,都是起監督文武百官,替皇帝進諫錯失疏漏之職的。真要追究起來,必須先從禦史台官員追究,沒有理由找一個小小的左補闕麻煩。
可是西門翀卻嚇著了。
他想了想,說道:“這是大事,臣不敢進諫,若要臣進諫,臣進諫另一事。”
“什麼事?”武則天淡淡問道。
西門翀進諫了一件事,這件事卻揭開了潘多拿的魔盒。
那就是火耗。
做官做宋朝的官最好,沒有殺頭之罪,除了倒黴的嶽飛外。而且薪水也高,有的官員薪水加上補貼,有可能達到幾千萬人民幣的收入。明朝的官員最苦,若是不貪沒有外路,隻能象海瑞那樣,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但唐朝官員還可,所以李威說裴炎虛偽,象裴炎身為宰輔,除了薪水補貼外,還有永業田、公廨田與職分田,就算他善待佃戶,不征多少租子,薪水與各種補貼年收入也接近近千緡錢。各種獎勵還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