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向暉(1919~ 2005年),山東省掖縣人,1936年12月在清華大學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同時成為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清華分隊負責人之一。1937年12月,遵照周恩來的指示,到國民黨胡宗南部隊“服務”,從事秘密情報工作。曆任胡宗南的侍從副官、機要秘書。多次傳送情報,立下了汗馬功勞。新中國成立後,熊向暉一直在外事戰線工作。
孤膽英雄打入胡部
熊向暉,原名熊彙荃,祖籍安徽鳳陽,1919年4月在山東省掖縣一個官宦家庭裏出生。17歲那年,熊向暉考入清華大學中文係,隨後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1937年七七事變以後,清華、北大、南開3校組成了長沙臨時大學,熊向暉於11月前去長沙報到。
1938年,胡宗南的國民革命第一軍從淞滬前線下來,在長沙招兵買馬。熊向暉接到上級指示:不要暴露共產黨員身份,報名參加湖南青年戰地服務團,想辦法臥底到胡宗南身邊。不久,服務團從長沙乘火車去武昌。1938年初,胡宗南接見服務團人員,他想要親自挑選培養親信。
胡宗南手執名冊,依次點名,按事先規定的軍禮,被點名的人都得站起來,說聲“有”,胡宗南舉目審視後,說“請坐”,接著提出三到四個問題。熊向暉發現他對前幾人提出的問題雖不盡相同,但都問一句“為什麼到本軍來”。熊向暉於是萌生一個念頭,想使眼前的長官感到奇怪。
當胡宗南點到熊向暉的名字時,他故意違例,坐而不立,隻舉起右手,說聲“我就是”。
胡宗南瞪眼瞧著熊向暉,問:“貴庚?”
熊向暉說:“再過3個月零4天滿19周歲。”
胡問:“熊先生為什麼到本軍來?”
熊說:“參加革命。”
胡宗南一怔,問:“熊先生來本軍是為了參加革命?”
熊說:“孫中山先生遺囑第一句就是‘餘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貴軍是國民革命軍第一軍,到貴軍來當然是參加革命。”
胡似笑非笑,問:“怎樣才是革命?”
熊向暉說:“中山先生最初提出的革命任務是‘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現在,‘驅逐韃虜’就是要抗日,抗日就是革命。”
胡問:“不願抗日、反對抗日的算什麼?”
熊說:“積極抗日的是真革命,消極抗日的是假革命,不願抗日的是不革命,反對抗日的是反革命。”
熊向暉話音剛落,胡突然加快語氣,緊接著問:“對反革命怎麼辦?”
熊脫口而出:“殺!”
胡盯著熊向暉看了一會兒,在名冊上畫了什麼,再點了下一個人的名。
回到駐地,吃罷晚飯,唐副官來接熊向暉,說胡約他去個別談話。
唐副官告訴熊向暉,胡在每個人的名字上大多數畫一個圈,少數畫兩個圈,至多三個圈,唯獨在你名字上畫了四個圈。
個別談話時,胡宗南問了熊向暉的學曆,說:“17歲進大學了不起。”然後用輕描淡寫的方式,對熊向暉進行政治盤查,他問“北平學生為何‘鬧學潮’,反政府?”
熊說:“不是‘學潮’,是愛國運動。我參加的愛國運動不是反政府,而是擁護政府反對日寇侵略,反對華北自治。”對此,熊向暉提到“民先”,說自己曾是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清華分隊的負責人之一。又說明取名“民先”的原因:孫中山先生講過,民族主義就是中華民族自求解放,中國國內各民族一律平等。胡麵露喜色,說熊對“總理遺教”有研究。
1938年5月初,已對熊向暉考察多次的胡宗南約熊向暉單獨談話,他說:“你是一棵幼鬆,我要把你培養成材,首先要你做革命軍人,成為黃埔大家庭的一員。”次晨就親自送他去西安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七分校學習。
後來胡宗南要熊向暉擔任他的侍從副官、機要秘書,成了胡宗南的親信助手。除處理文電和日常事務外,他還有一項被胡認為別人不能代替的工作———為他起草講話稿。胡經常到他主辦的軍政院校和所屬部隊作“精神講話”。熊向暉起草的稿子短而精,豪言壯語多,最合他的口味。
絕密情報挽救延安
胡宗南常常輕車簡從,微服出巡。一次,他去西峽口會見湯恩伯,隻帶兩名隨從,中途夜宿野外,熊向暉通宵未眠,在胡宗南的身邊警戒,胡深為感動,認為他忠誠無比。所以,熊向暉雖幾次遇驚,卻最終無險。
1943年5月底,共產國際解散。蔣介石密電胡宗南趁此良機,閃擊延安,一舉攻占陝甘寧邊區,限6月底完成部署,行動要絕對保密。
胡宗南於6月初到三原、耀縣視察部隊,6月18日在洛川召開軍事會議,緊急部署。這個閃擊計劃對延安的威脅非常大,因為那時部隊全在抗日前線,延安幾乎相當於一座空城。事態緊急,熊向暉立刻秘密通知了我西安的情報工作負責人王石堅。閃擊計劃曝光後,輿論一片嘩然。在抗日形勢如此危急之際,國民黨竟然將部隊從前線秘密調回,準備調轉槍口對自己人開戰。
7月4日,朱德致電胡宗南,譴責其分裂行徑。朱德這份電報由熊向暉簽收,熊向暉看後,心頭不覺一驚:因為實行剿共,這是絕密情報,隻有胡宗南及身邊有關人員參戰部隊師以上的將領知道,如今這情報出現在朱德的電報中,胡宗南不可能不懷疑有人泄密。此時,熊向暉真正感到了身居虎穴的危險。不過,熊向暉像往常一樣,把電報送給了胡宗南。
胡宗南將電報看了兩遍,皺皺眉,說:“這一手真厲害,是誰泄的密呢?”
熊向暉已有思想準備,不改常態地說,“中央將乘國際解散機會,實行剿共,是委座親自掌握的絕密行動,胡先生也隻讓西安有關人員和參戰部隊師長以上將領知道,絕不會道路紛傳。一定有人泄密,透露給了共產黨。不查清楚,不好向委座交代。”
胡宗南問:“你看怎麼查?”熊向暉說:“請胡先生指定專人,將西安和參戰部隊知道這一機密的人,包括我在內,列出名單,秘密審查。表麵上若無其事,不要打草驚蛇,免得泄密的人畏罪逃跑。從現在起,不要讓涉嫌的人參與機密,不要讓他們知道這一仗打不打,防止再泄露給共產黨。”胡宗南要特務頭子劉大軍密查此事。
按照蔣公查明有無泄密、通匪的情事指示,查出了西安勞動營訓導處長張滌非和一名中央社記者曾經公開叫嚷要毛澤東趁共產國際解散之際有所表示,二人為立功,搶先喊出了“解散中共”的口號。因為他們認為,反共是不會錯的。胡將軍立即將兩個人關押。
迫於壓力,進攻延安的計劃隻有取消,一切危機就這樣化解了,陝甘寧邊區絕處逢生。
保送留學再傳情報
抗戰勝利後,蔣介石晉升胡宗南為上將,頒給勝利勳章。胡宗南興高采烈,對熊向暉說,他決定保薦熊向暉去美國留學。不久,熊向暉離開西安去南京辦理留美手續。
1947年3月1日中午,即將赴美的熊向暉攜新婚妻子在杭州遊玩時,被人捎信到南京見胡宗南。胡宗南說:“要打延安了。你推遲3個月,打完這一仗你再走。明天就回西安。你寫信告訴新娘子,就說我有急事要你處理,甭提打延安。”
盛文解釋說:“前天總裁急電胡先生來南京,總裁說,美蘇英法四國外長內定3月10號在莫斯科開會,已經獲得確實情報,馬歇爾、莫洛托夫又要重新提出中國問題。總裁當機立斷,命令胡先生直搗共產黨的老巢延安,選在3月10號四國外長開會的這一天發起進攻。總裁訓示,現在剿共,仍要‘三分軍事,七分政治’。胡先生馬上想到你,要把你請回來。”
胡宗南說:“軍事進攻和政治進攻同時進行,先準備好傳單、布告、宣傳品,著重準備一份告陝北民眾書,提出施政綱領,要比共產黨還革命。”
胡宗南帶熊向暉到盛文的住房,叫勤務兵給熊向暉端來早餐和茶水。他說,他和盛文要去國防部開會。他遞給熊向暉一個公文包,要熊向暉倒鎖房門,根據公文包裏的文件,畫一份草圖,中午交給他,供總裁參閱。
熊向暉依言辦理。打開公文包,裏麵裝著兩份絕密文件,一是蔣介石核準的攻略延安方案,一是陝北共軍兵力配置情況。不用說,熊向暉照抄不誤。
胡宗南對熊向暉畫的草圖表示滿意。他要熊向暉著手抓“七分政治”,首先起草施政綱領。按照胡宗南“不要罵娘、要比共產黨還革命”的要求,熊向暉把“徹底實行三民主義”作為“施政綱領”的主旨。要點包括“實行政治民主,窮人當家做主”、“豁免田賦3年,實行耕者有其田”、“普及教育,村辦小學,鄉辦中學,縣辦大學”等等,傳單中還包括“不吃民糧,不住民房,不拉民夫,不征民車”之類的高調和做不到的口號。當然,宣傳品裏也得提“擁護中國國民黨”、“擁護蔣主席”。胡宗南簡單看一看,要熊向暉據此補充定稿,不需再送他審閱,待進攻開始時將印件廣為散發。
3月3日上午,熊向暉隨胡宗南、盛文坐專機回到西安。當晚他去了王石堅家。熊向暉詳細告以胡進攻延安作戰計劃及有關情況。熊向暉還告訴他,胡為了保密,決定待部隊集結完畢後再下達作戰命令,他的軍、師、旅長現在還蒙在鼓裏。
從南京專程到洛川的保密局研究室主任魏大銘帶來了美國最新偵測無線電台方向位置的設備及操作人員。通過偵測,他們判定中共首腦多在興縣。
這個新情況很重要,關係到中央安危,萬般無奈下,熊向暉隻得違反秘密工作常例,把情報寫在紙上,封入信封,寄給王石堅(信封上是王的化名),熊向暉深知此舉風險極大,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可能掉腦袋,但這是當時他所能采取的唯一辦法。
3月8日下午四時,召開延安各界保衛邊區、保衛延安動員大會,朱德、周恩來、彭德懷,都裝模作樣上台講話、呼口號。胡宗南聽了廣播,以為中共毫無準備,可以放心地突襲延安了。
3月25日,胡宗南的精銳部隊整三十一旅在青化砭被殲,旅長李紀雲被俘。4月14日,整一三五旅在羊馬河被殲,代旅長被俘。5月4日他的整一六七旅又在蟠龍鎮被殲,旅長李昆崗被俘。連續慘敗後,胡宗南想出一個“龜縮延安隻守不攻”的方案。
5月14日晚,胡宗南從諜報部門知悉他們進攻延安時,中共中央機關的活動地域距延安僅數十公裏,但為時已晚。無奈之下,他就讓熊向暉去美國留學深造。不久,胡宗南知道了熊向暉的真實身份,氣得暴跳如雷,可是已經鞭長莫及了。
1949年4月底,熊向暉從美國回國。周恩來看著熊向暉說,西安的情報工作做得很成功,你作了努力。周恩來又說,在我們黨的情報工作中,李克農、錢壯飛、胡底可以說是“前三傑”,你和陳忠經、申健,可以說是“後三傑”。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你們都為保衛黨中央做了貢獻。毛澤東稱讚他說:“一人可以頂幾個師,如果發勳章,也要發給你們。”
建國後,他先後任外交部新聞司副司長、辦公廳副主任、駐英代辦。1970年任總參謀部二部副部長,1971年任首次出席聯合國大會的中國代表團代表,1978年任中央統戰部副部長,1983~1987年任中國信托投資公司副董事長,黨組書記。 29.龍潭後兩傑—陳忠經-申健
陳忠經(1915~ ),江蘇儀征人。1938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經濟係。參加了一二九運動。抗日戰爭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在西安從事黨的秘密工作。1947年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進修。1949年回國。建國後,曆任國務院對外文化聯絡局代局長,國際關係學院院長,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所長,北京大學國際政治係兼職教授等職。
申健(1915-1992),直隸(今河北)大城人。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45年畢業於四川大學經濟係。長期從事黨的秘密工作。1947年赴美國西保大學學習。1949年回國。曆任駐印度大使館參讚、外交部美澳司司長兼中國人民外交學會副會長、對外友協常務理事、駐印度大使等。
第三戰線閑棋冷子
1941年1月的皖南事變,使得黨中央對國共關係走向的判斷發生了變化。黨中央需要了解國民黨的反共動向,更需要掌握直接麵對延安的胡宗南的政治和軍事動向。於是把當時的革命戰線劃分為三條戰線,派大量的人員潛伏下來就是第三戰線,當時的考慮是第一、二戰線如果全部被國民黨破壞掉,第三戰線能承擔建國的重任。
通過周恩來精心安排,熊向暉與申健、陳忠經三人構成一張中共在國民黨軍隊中最重要的間諜網。抗日戰爭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在西安從事黨的秘密工作。這是周恩來所安排的一著閑棋冷子。
這三個人都稱得上是老資格的共產黨員,熊向暉1936年入黨,申健1938年入黨,陳忠經1940年入黨。抗戰爆發前,他們分別就讀於清華大學中文係、北平師範大學經濟係、北京大學經濟係,是那個時代真正的“天之驕子”,特別是陳忠經,在“一二-九運動”前後擔任北京大學第一、二屆學生會執行委員、第三、四屆學生會主席,成為走在時代前列的學生運動領袖,名動一時。
傳說,陳忠經入黨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呢:陳忠經原先不是黨員,為了入黨,他曾在1940年去闖七賢莊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雖然七賢莊門口有胡宗南的特務監視,但陳忠經居然闖成功了,見到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的處長周子健。他講了他的經曆,說他要參加革命。從此以後,他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後來,受黨中央的派遣,王石堅來到了西安,負責領導陳忠經、熊向暉和申健,他們牢記黨的囑托,靜心潛伏,充分利用胡宗南做夢也想後來居上、接蔣介石的班、做國民黨總裁的政治野心,充分利用國民黨派係之間的爾虞我詐、鉤心鬥角,既偽裝自己,保護自己,又果敢出擊,獲取情報。
相濡以沫心有靈犀
“後三傑”能夠相互結識還應該感謝胡宗南。1937年12月,胡宗南派親信陳大勳在長沙成立了湖南青年戰地服務團,這個服務團的主要成員就是當時已遷移到長沙的由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南開大學組成的長沙臨時大學的學生,熊向暉、陳忠經就是這個時候成為服務團成員的,不久,他們隨團到了陝西。在此之前,1937年秋,晉南前線戰事吃緊,由北平師範大學等幾所高校組成的西安臨大也組織了戰地服務團到潼關、華陰等地進行動員群眾、組織群眾的工作,申健任該團副團長,這個服務團於1938年春回到西安,不久,與湖南青年戰地服務團合並,在鳳翔縣正式組成第一軍隨軍服務團。而熊向暉、陳忠經與申健的相識就是在鳳翔的服務團中,不過這次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因為熊向暉在當年的5月就被胡宗南保送到中央軍校7分校讀書去了。
1939年3月,熊向暉從西安王曲的中央軍校7分校畢業,被胡宗南選中擔任了侍從副官,其後又擔任了胡宗南的機要秘書。此前,1938年10月,第一軍隨軍服務團解散,申健、陳忠經等被安排到西安的戰幹4團受訓,之後又先後到第十戰區長官部政治部、三青團陝西支團等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