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在囚牢,李桂對她照拂不少,皇帝身邊的人,雲姒對他還算是信任。
李桂恭敬告退後,雲姒抬步出了宮門,而守衛無人敢阻攔。
絕處逢生,有驚無險,雲姒此刻舒心不少,除了這一身華貴的煙紫金絲留仙裙太過乍眼外,一切都覺得甚好。
她抬了抬小巧柔皙的下巴,仰望著天,分明才未時,卻是日月無光,烏雲重重將天地卷入黑暗。
仿如魑魅魍魎人世行,萬丈塵土入墜陰間,緊緊壓迫著咽喉和胸口,讓人不由心生恐懼。
但雲姒已經不足為奇了,當下隻覺得天煞妖女、不祥之兆,有這詭異的天色陪襯,還真像那麼回事。
妃色紅唇牽出一絲苦笑,突然一道月灰色身影自城頭縱身一躍,穩穩落在雲姒身前兩步遠。
雲姒陡然往後退開一步,看清那人後微微一愣,揚眸睇了他一眼,啼笑皆非。
風昭言見她撫了下心口,一貫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自責的神情:“屬下是不是嚇到四姑娘了?”
他哪裏知道,他等在宮門外的這小半日,自己要守護的人在另一個觸不到的世界,受了一個月的磨難,也曆經了人世間的生死和大悲大苦。
他一向神出鬼沒,是她隔了一個月,差點不習慣了。
他為護她,身中千刀萬戟,倒在血灘的畫麵赫然在目。
雲姒眼睛一酸,搖了搖頭,放柔了聲音:“昭言,你還在這裏,真是太好了。”
被她那亦深亦淺的如絲眼眸看住,風昭言頓時臉頰一熱。
雲姒轉瞬淺笑:“等了很久吧,我們回……”
唇角的笑痕驀然止住,思緒回到那夜,雲姒眸色一黯,那時候,整個侯府隻有他不顧生死來救她。
——四姑娘,屬下帶你離開。
——離開……我還能去哪兒呢……
能去哪兒呢?
回家?侯府哪裏還是她的家。
利則嬌寵,無利則棄,她和名利比起來,便成了微不足道的敝履。
沉默須臾,雲姒恢複淡淡笑意:“我們走吧,”想到什麼,她眸色微深:“驟雨將至,路上得快些。”
風昭言點頭,略微一頓後問出心中疑惑:“四姑娘怎麼換了身衣裳?”
低頭瞧了眼身上的華服,在步瀾內殿的情景瞬息浮現,臉側似乎還殘餘著那人指尖掠過的觸感。
雲姒眼眸微斂,隨口帶過:“手抖,濺著茶水了。”
奉命護送雲姒歸府的馬車自官道緩緩駛了過來。
待其言明來意,風昭言才掀開帷帳,請雲姒上車後,他又極為順手地將原來的馬侍趕了下去,自己駕上了禦賜的馬車。
奉了陛下的旨意,務必安全送雲四姑娘回到侯府,這突然毫無防備就被人拽下了馬,馬侍愣愣站在一旁,茫然又為難。
風昭言端坐馬上,絲毫沒有歉悔之意,雲姒忍俊不禁,最後出言解釋了一番,馬侍瞅了眼馬上那人,隻好硬著頭皮回去複命了。
馬車華貴寬敞,在如暗夜般的天地間絕塵而去,疾且穩。
雲姒以手支頤,倚著窗牖靜思,風拂進,輕紗窗縵揚起,又飄落,渺渺煙紗下精致的容顏,浮光掠影般依稀而現。
心靜下來,重新活過的感覺也真實了些。
微枝末節,現在細細回想,實有諸多蹊蹺。
避開有人暗中在她藥裏下毒的那事不說,她頭一回入宮,太上皇便毫無預兆地駕崩,於是她的拒婚之舉就理所當然地成了太後關她入獄的完美說辭。
驚雷暴雨連接轟鳴七日難以避免,可為何前麵一樁樁的事情都那般湊巧?
雲姒眉尖凝惑,她當時無故落水,耽擱了離宮的時間,想來跟太後脫不了幹係,如此一看,既是早有預謀,那太上皇之事……
“四姑娘,到了。”
馬車緩緩停下,風昭言沉穩的聲音自車外響起,雲姒這才收了思緒。
裙裾輕曳,她徐緩踏下馬車,濃密纖長的眼睫輕抬。
朱漆大門兩側雌雄雙獅矗立,頗有氣勢,金絲桃木匾額上飛龍鳳舞的“雲府”二字寫盡了尊貴,雕欄砌,琉璃瓦,極致高雅的永安侯府,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看著這個從小生活長大的地方,曾以為自己是這兒最嬌貴的雲四姑娘,那融入心坎的歸屬感,依賴感,驕傲感,皆隨著那夜冷徹心扉,盡數消散。
如今,看透了冷暖,隻覺得這裏的一切,那般可笑虛偽。
雲姒眼風淡淡掃過,斂了斂眉梢處的冷漠,她輕撣衣袖,提步而入。
“昭言,我去看看我娘,你先回蘭苑吧。”
“……是。”
*
幽靜的屋子,點著紫砂觀音熏爐,一縷青煙如霧繚繞。
謝之茵端坐在桃木椅裏,素淨眉眼輕闔,串在掌心的小葉紫檀佛珠一顆一顆輕緩撥動。
湘繡掛簾微微動了動,有人無聲走進,步履柔緩。
那人繞到她身後,輕輕揚臂摟住了她的脖頸,謝之茵撥弄佛珠的節奏倒是未被打亂,任由那人抱著,淡唇彎起。
雲姒埋首於謝之茵肩頭,在她的素衫上輕蹭,低軟喚她。
謝之茵未睜眼,含笑道:“這麼大人了,還撒嬌。”
輕言笑語飄落心頭,漾起失而複得的歡喜,雲姒泛出笑意:“再大也是娘的女兒啊……”
“膩人。”謝之茵嘴上淡淡嫌棄,清秀柳眉卻蘊著溫柔。
不以為然地親昵了一陣,雲姒才舍得放手,在謝之茵身邊的桃木椅坐下。
謝之茵拈著串珠,心無旁騖,雲姒百無聊賴地翻開桌幾上的《楞嚴經》,指腹一壓一鬆,書頁呈扇形劃動,走馬觀花般一覽而過,密密麻麻的經文落入眸心,看得她有些困倦。
她娘親把素持齋,一念心經便是半日,雲姒不去打擾,合上經書,乖順伏在桌幾上,托著下頜靜靜凝望著謝之茵,須臾,娥眉漸漸凝起,她明澈的美眸染上了絲傷感。
從前怎麼都沒發現,那張曾經靈動的臉,開始布滿細紋了……
謝之茵的出身,算不得多顯赫,但也曾是美名遠揚的富家之女。
彼時年少,百花盛會,一朝驚鴻一瞥,永安侯雲清鴻為美色所動,當下便起了娶謝之茵為妻的心思。
權勢永遠在金錢之上,商賈之女能嫁入侯府做正室,誰人不覺三生有幸,樂意至極,外人更是傾羨不已,而後謝之茵遵從父母之命,成了侯府夫人,日子自是無憂,第一年便為雲清鴻生下一子,她也更為受寵。
侯府的下人皆知,夫人溫婉賢靜,出嫁至今從不讓侯爺煩憂,便連當初侯爺要納一房妾室,也未多言一句。
妾房柳氏,乃當今太後的表妹,身份較之謝之茵,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她甘願屈居為妾,是因為年少情竇初開,對才貌雙全的雲清鴻芳心暗許,主動向太後求來的這樁姻緣。
柳氏入侯府後,生有二女,分別是二姑娘雲姮和三姑娘雲姚,她雖為妾室,膝下也無子,但深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每日打扮得人比花豔,因而甚討雲清鴻喜歡。
權臣顯貴的通病,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
加之謝之茵誕下雲姒後,這許多年來隻知在屋子裏念誦佛法經書,日複一日,滿腦子修心養性。
如此無欲無求的淡泊心性,在男人心裏,又怎麼抵得過柳氏的萬種風情,所以這些年,雲清鴻常宿柳氏宅院,極少會來這兒。
好一會兒,雲姒輕輕一歎,不知是該心疼她娘美人遲暮,還是怪她爹不念舊情。
聽見邊上人的歎息,謝之茵溫吞睜眼,這才發現雲姒的那身華貴宮服,她眸光意外一閃,肅聲:“你去宮裏了?”
謝之茵突然衝淡平靜的嚴肅,叫雲姒頓了一瞬,她今日入宮,是臨時起意,並未與其他人言說。
她垂眸,低頭去翻經書,若無其事地低低“嗯”了聲。
這不當回事的態度讓謝之茵徹底變了臉,她不由分說奪走了雲姒手上的書,猛得拍向桌幾:“你一聲不響去宮裏做什麼?我不是說過不許你嫁入皇家?!”
沒料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雲姒眸心微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一言不發獨自進宮,一方麵是自己不想嫁,另一方麵,是一向恬淡的謝之茵因為此事與雲清鴻翻了臉,若不是念著謝之茵是雲姒生母,雲清鴻怕是當時氣得連休妻的心都有。
可是雲姒不懂,她嫁給皇帝,從今往後娘親便能以她為貴,再不用獨居冷宅受人臉色,這樣不好嗎?
雲姒默默吸了口氣,對上謝之茵盛怒的眼睛,抿著唇,聲音平靜卻透著倔強:“為什麼不行?”
php?novelid=4402981&chapterid=45.凜冬
謝之茵一改平日溫婉的模樣,喘息急促了些,驀然站起厲聲道:“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執意要嫁,我這個娘,你也別認了!”
話音剛落,串繩因突重的力道而掙斷,連在一處的佛珠失了束縛,咣當咣當,自謝之茵骨瘦嶙峋的指間顆顆滑落,墜在青磚之上,也像是重重墜在了雲姒的心裏。
當麵說出來的話,讓她生生怔了半晌,熏香的絲縷輕煙恍惚了雲姒的麵容,娘親為何非要阻止這婚約,甚至不惜說出這般絕情的話,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以前從未有過。
闃寂的屋子,唯有佛珠滾動青磚上的聲響。
兩相僵持,謝之茵胸口的起伏慢慢平緩,而雲姒始終清眸低垂,無聲注視著裙裾那點綴花蔓描繡精致的鸞鳥。
過了好久,雲姒輕輕開口,聲音淺靜,無波無瀾:“退婚的事,我跟陛下說了。”
謝之茵渾身一顫,倏地怔住,這才明白過來,雲姒是進宮退婚去了。
謝之茵急問:“陛下如何說?可有怪罪於你?”
雲姒紅唇微動:“陛下他……”略一停頓,眼神輕閃,模糊說了句:“皇命不可違。”
謝之茵皺起眉頭,自語般低喃:“我再同你爹說說……”意識到自己方才太過激動,她扶著桃木椅邊緩緩坐了下來,沉沉歎息:“可會怪娘,不讓你入宮為後?”
雲姒輕搖了搖頭,抬眸看她:“可是娘,就算陛下不計較,爹也未必會答應的,先不說抗旨折損他的顏麵,爹他重名利,淡親情,隻要對侯府有利的事,他怎麼可能輕易作罷。”
雲清鴻寵她勝過其他兩個女兒,不過是因為她和陛下有婚約而已。
謝之茵瞪大眼,忙出聲阻止:“姒兒。”
“再者,”雲姒一瞬不瞬地看住謝之茵,全然沒有停下的意思:“便算嫁的不是我,也會是雲姮,柳姨娘本就是太後的表妹,這些年處處壓著您,若雲姮再嫁過去了,娘在這兒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謝之茵一時間失了聲色,她怎麼變了性子似的,突然說出這番妄議的話。
“夫人,侯爺來了。”
就在此時,主院的大丫鬟夕晴進來稟報。
謝之茵怔了怔,雲清鴻整月都來不了兩回,怎麼這個時候突然過來她這兒了?
來不及多想,她端容定定看住雲姒,低聲提醒:“姒兒,這話私下跟娘說就罷了,切莫叫你爹聽見!”
這話剛落,便見有人踱步入內,來人威武健壯,眉峰上揚,全身上下皆是侃然之態,正是永安侯雲清鴻。
謝之茵起身頷首:“侯爺。”
視線無聲掠過這個男人,雲姒徐徐站到謝之茵邊上,神色平淡,不透半點情緒:“爹。”
雲清鴻淡淡嗯了聲,精銳的眼神瞥了眼謝之茵。
下人方才向他稟報,四姑娘回府坐的馬車,鑲金嵌玉,錦綢盛裹,顯然是宮裏來的,於是他問了雲姒的去處,便匆匆過來了。
先前他和謝之茵鬧僵過一次,他即便不常來主院,也從未虧待過她,卻不知她為何就是死活不同意雲姒嫁入宮中,非要和他對著幹,說不準今日就是她慫恿雲姒入的宮。
雲清鴻轉回視線,聲色雄厚,神情嚴肅:“姒兒,你去宮裏幹什麼了?”
她爹對柳姨娘百依百順,看她娘時卻蘊極不滿,雲姒隻覺得可笑,她唇角微抬,麵上不露聲色:“和陛下喝了會兒茶,便回來了。”
末了,她又刻意添了句:“是女兒自己要去的。”
雲姒將此事從謝之茵身上推了個幹淨,雲清鴻怎麼聽不出來,他抿著唇,半信半疑複問道:“隻是喝茶而已?”
嬌豔的紅唇彎起淺痕,雲姒垂下眼瞼,一抹幽深自眸心流露:“是了,畢竟日久才見人心,遲早要嫁的,早些知曉一二,心裏有個準,免得到時太陌然,爹若覺得不妥,女兒日後不去了便是。”
雲清鴻緊鎖的眉這才鬆開了些,清了清嗓子:“陛下不怪,多去去也無妨,但宮中不比府裏,言辭切記拿捏好分寸,以免惹禍上身。”
雲姒低眉點頭,溫順如舊:“女兒曉得了。”
雲姒沒聽信她娘的話去退婚,雲清鴻便放心了。
雲清鴻側眸瞧了眼謝之茵,她臉上無半點胭脂水粉,麵色憔悴了不少,好在五官天生清麗,隻要稍加妝扮,是絲毫不遜色於柳氏的。
若不是謝之茵這些年來對他平淡如水,他也不至於冷落了她,畢竟結發妻子,到底還是有感情在。
“姒兒,你先回去吧。”雲清鴻的語氣較之前柔和了不少。
雲姒靜默片刻,悄悄捏了捏謝之茵的手心後便退了出去。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隻留了他們二人。
這是自上回爭吵後,雲清鴻第一次來主院,他提步到桌前坐下,謝之茵不聲不響,低頭為他沏茶。
那雙巧手,如今清瘦如柴,雲清鴻心中難免生出幾分疼惜:“之茵……”
他柔聲去握她的手,謝之茵卻像被毒蠍蜇到了似的,倏地縮回,隨之“嘭”得一聲,瓷壺落到地上砸了個破碎。
謝之茵忙蹲下身子去撿:“妾身愚鈍。”
雲清鴻皺了皺眉,她性情嫻靜,自從跟了他後,向來對他言聽計從,何時這般懼怕他了。
謝之茵下一刻便被那人厚實有力的手扶了起來。
雲清鴻揚手將她攬近了些:“這種事讓下人來就行了。”
這回倒是沒躲避,趁著他心情不錯,謝之茵略一思踱後低言:“侯爺,姒兒的婚事……”
她想說什麼,雲清鴻自然知道,他截下她的話:“之茵,這是為了姒兒好,也是雲家莫大的尊榮!”
雲清鴻低歎一聲,拍了拍她的背:“從前是我疏忽你了,今夜我宿在你這兒可好?別再拿這事跟我置氣了。”
果然還是不同意,謝之茵眉眼低垂,不動聲色退離半步,悶著聲:“今日持齋,諸多事不宜,望侯爺見諒。”
這話一聽,雲清鴻立刻來了怒意:“持齋持齋,又是持齋!你怎麼就不能同素錦一樣,搜羅首飾綢緞尋些樂子消遣,為何成日足不出戶,非要在屋裏念叨這些玩意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侯府虧待了你!”
他語氣極為不悅,謝之茵卻隻是正襟而立,置若罔聞般無言。
雲清鴻的耐心頓然全無,剛才生出的那半點疼她的心思轉瞬散盡,氣哼一聲甩袖離開。
門重重地關上,謝之茵泛白的雙唇微抖著,她緊閉雙眸,良久才睜開眼,顫悠悠挪步到床沿坐下。
她彎下身子,探手從床底下取出一個梨花木錦盒,放在膝上。
錦盒的成色質地都算不上大好,她卻當心頭寶似的,細細撫過。
不一會兒,有人敲了兩下門,謝之茵立刻扯過絲被蓋住錦盒。
她答了聲,夕晴推門進來:“夫人,侯爺命奴婢來收拾。”
夕晴撿了地上的瓷壺碎骸後,瞅見她絲被散亂,便走了過去:“奴婢替夫人整理床鋪。”
謝之茵很快抬了抬手:“不必了,出去吧。”
夕晴略微一頓,福了福身子,應聲退出了屋子。
*
烏雲翻墨,幾道電光縱橫閃過,隨之而來數聲悶雷。
雲姒回蘭苑的路上,步調不太慢,她可不想一天濕透兩回,必須在暴雨傾落前趕回蘭苑。
“四姑娘——”
聲音似唱腔柔婉,自不遠處傳來。
雲姒眸心一跳,頓足側眸望去,二姨娘柳素錦正含笑朝她走來。
碧羅軟錦裙,牡丹點翠簪,妝鬱卻不俗,未有年老之態,也不似少女稚嫩,如此韻味,又有哪個男人不愛。
可這漂亮皮囊下的陰暗,在雲姒這兒已被看得透徹。
柳素錦對她安然從宮裏回來微有訝異,但轉瞬便眼含春波,一顰一笑叫人看不出破綻:“四姑娘這麼快就從宮裏回來了,我還以為會去好一會兒呢。”
她今日入宮是聽了柳素錦的三言兩語,於是便臨時起了意,而太後顯然是早有預謀,太後是如何提前知道她行蹤的,重活一世她若再不明白,未免太過遲鈍。
雲姒隱去眸心的冷意,淡淡一笑:“虧得有姨娘替我疏通,我才得以進宮見到陛下,太後娘娘更是看在姨娘的情麵上對我照顧有加,姨娘有心了。”
柳素錦微微一愣,覺得她和往常不太一樣了,卻又看不透任何,一瞬後柔笑道:“應該的。”
“姨娘的恩情,改日……”乍然電掣,閃光破碎,割裂了那張冰肌玉容,雲姒唇邊勾出豔然淺笑,字句清晰:“雲姒必當奉還。”
她語調舒緩,眉眼溫淺,柳素錦卻聽得心裏惶惶的,忽然悶雷一聲轟鳴,驚得她渾身震顫。
雲姒莞爾道:“姨娘身嬌體弱的,還是快回屋裏去吧,沾到雨水可不好。”
驟雨搖搖欲墜,柳素錦也不再多停留,扯唇敷衍了兩句後,便由丫鬟攙扶著往自己院子去了。
雲姒斂了笑,眸心冷焰再不掩飾,突然有個念頭輕閃,似是想到什麼。
少頃,雨水不講道理地顆顆墜落,雲姒這才抽回思緒,秀眉蹙起,在心裏暗罵了柳素錦一句,抬手遮在額前,疾步回了蘭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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