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由誰提出的,後麵的內容自然而然就容易傾倒而出了,旋龜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口跟人說過話了,所以講的過程中難免磕巴,幸虧舒鏡不曾不耐,始終用溫和的目光鼓勵他。

說起來不是個多麼新穎的故事,這樣老套的劇情,到了今天這個年代,恐怕也就旋龜這樣永遠活在時光最初的家夥,才會老老實實地按照劇本走。

有個女孩兒冬天在江邊撿到一隻凍得走不動的小烏龜,帶回家養了幾個月,養好了等天氣暖和,於是又帶回江邊放生。幾年後女孩兒遇到一場意外,失去了聽力,她住在醫院的時候,碰見一個大個子啞巴,兩個人一個聽不見、一個說不出,在醫院的大榕樹下用筆和紙就能聊一個下午,繁密的樹葉盛著燦爛的陽光,就將這世界的一切嘈雜阻隔在外,他們有一片獨屬於自己的小靜謐,和著筆尖落在紙上沙沙沙的觸♪感。

如果整個世界都安靜下去,光陰會流淌得更加分明,隻是舉筆在紙上的寥寥數語,趁機而入的陽光鑽入指間,越過手背,穿過胳膊與紙麵,在過程裏鋪就的畫麵被幾個細微的動作牽動,也就不經意間道了另一番故事。

那是誰的訴說?

也許是天空的蔚藍,也許是飛鳥的盤旋,也許是光影的斑駁,也許是落花的腐朽……

也許隻是一個人說不明道不透的心情。

等天望睡一覺醒來,書屋裏已經重新回歸安靜,沒有一個人說故事的聲音,他抬起腦袋,用與生俱來的嗅覺去追逐那個讓他感到溫暖與舒適的人。

舒鏡的手恰時落下,從頭頂撫摸到尾,舒服得天望直哼哼。

“你餓了嗎?”

天望用鼻尖頂了頂對方微涼的手心。

吃飽喝足後,小天望就充分體現了小孩兒的那股子勁頭。

舒鏡正在看他沒營養的小說,天望就在桌子上爬來爬去,他睜眼沒兩天,還不能走路,所以行動很不方便。

見舒鏡沒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天望不滿地叫了兩聲,費了吃奶的勁兒爬到舒鏡旁邊,一巴掌就蓋到書頁上了,當然他那小爪子非但半行話都遮不住,還隻能徒增喜感,因為小說很厚,顯然隻能匍匐行動的天望要將爪子按到上麵就必須抬起半邊身子。

舒鏡笑得停不下來,惡意地捏著天望頸後的皮將他整個兒提起來,等到天望四腳著地似乎能站立時又鬆手,看著天望吧唧一下趴回去就能笑得渾身打顫。

被這動靜吸引的小禾不知又從哪兒冒了出來,看到舒鏡樂此不疲地玩弄他的小狗,還笑得一臉智障,冷漠臉走開了。

天望被煩得不行,於是翻過身子抱住舒鏡的手,嘴裏“嗷嗷嗷”地示威,聽起來倒像是隻炸毛的貓仔。

舒鏡獨自笑了一陣,見天望惡狠狠地叼著自己的手指,雖然沒有牙的撕咬對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看起來已是費了他的全力,因為齜牙的舉動連鼻子上的皮都皺起來了,舒鏡的笑容逐漸淡了下去,雖然這種示威的舉動因為天望現在的形象而看起來可笑,可是天望那副認真的樣子,足以讓人相信,如果現在的他是滿嘴犬牙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咬下去。

看著小狗發狠的模樣,恍惚中似乎有另外一張臉與之發生了重疊,那血紅的眼瞳和掛著血絲的牙齦,那眼中充滿的欲要指天長嘯、踏地怒號的凶惡不羈,不管再過多少年,舒鏡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十分鍾前還在對自己撒嬌,現在就能因為一時的不悅而對自己逞凶,雖然隻是一隻除了賣萌什麼都做不了的幼犬,但血骨裏的戾氣已然展露無遺。

舒鏡凝視著天望,他的嘴角慢慢提了起來,這是另一番味道的笑容,不是笑給別人看的,似乎他想到了什麼久遠而甜蜜的事情,還有些無奈與寵溺,那裏麵滿滿是隻他一人能品味的心情,這一刻,他看著小狗的眼神,穿越時間,到了一個塵囂到不了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