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
周五的半夜下了場大雨。
此刻街道地麵上還殘留著小片水灘。
畫室剛裝修過,還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常予傾身推開一扇窗戶,外麵揚起風吹進來,坐在窗戶口前的學生打了個噴嚏。
常予回神,溫聲問:“是不是冷?”
“不冷的,常老師。”
學生叫傅嘉郢,十六歲,是雲京九中的高一生。
他能來常予畫室學畫,還是當初常予高二時候的班主任推薦過來的。
傅嘉郢是常予帶的第一個學生,從兩年前到現在,每周末準時到,從來不讓人操心。
常予看著傅嘉郢稚嫩俊朗的眉眼,笑著伸手揉他軟蓬蓬的發。
栗色發絲,有點像金毛。
手機在電腦邊上嗡嗡作響,她回頭打了個手勢讓傅嘉郢自己練習,捏著手機出了畫室。
聽著俞斐嘰裏咕嚕的抱怨聲,常予無奈失笑。
“我昨晚都看見了。”
常予忍著笑意繼續道:“你那位周總,吻技如何?”
俞斐愣了一瞬,趕緊掛斷電話。
聽著忙音,常予等了會兒,果真俞斐又打電話過來。
“丟死人了。”俞斐的聲音又氣又惱,還帶著小女兒家的羞。
常予隱隱有些悵惘,眼神看向窗外,“怎麼說?”
“我脖子留了一大塊草莓印。”
俞斐語氣幽怨,嘀咕道:“今天好些人問我我才發現。”
聽她難得這樣小孩子的話,常予笑起:“那你們怎麼樣了?”
俞斐囁嚅:“什麼怎麼樣,沒頭沒尾的。”
“斐斐,”常予輕聲喚,嘴角淺淺淡淡的勾起一些,“你能願意往前邁一步,我很開心。”
“我很為你高興。”
聽著那邊的氣息音,常予換了話頭:“還沒回答我呢,感受如何?”
“不怎麼樣!”俞斐凶巴巴的,“嗑的我牙疼。”
常予笑得眯起眼:“我也被嗑的牙疼。”
“好了。”不等俞斐再說話,常予看了眼傅嘉郢認真的背影,“我今天有課,有空約你。”
電話掛斷。
常予垂下眼睫,試圖笑一笑,最終卻還是抿住唇角。
走到門口時,她抬手揉揉臉。
-
常予畢業於雲京美院。
從陶瓷界退出以後,就開了這家畫室。
繪畫這東西,常予算不上喜歡,不過許是專業如此,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回想過往二十五年,常予恍然發覺。
她從未熱愛過什麼,唯有陶藝,在她生命裏留下一筆重重的印記。
又開始下雨。
下課時,常予邊收拾東西邊問:“司機來接你嗎?”
“不來。”傅嘉郢垂頭看手機,低聲說:“司機今天家裏有事,我哥給他放了一天假,我等會兒自己回去就行。”
常予側著腦袋看眼窗外,手下速度加快。
離開畫室前,她對傅嘉郢說:“你在這裏等我,我洗完手送你。”
收拾完東西,常予將鏈條包背在肩上。
捏著鑰匙鎖上門,與傅嘉郢慢悠悠的到停車場。
坐上車,常予係好安全帶。
回頭看他:“你家在哪?”
傅嘉郢懨懨的,看著不大高興,報了地址以後,坐在副駕上一聲不吭。
常予打轉方向盤,淡聲問:“你怎麼了?給我說說。”
傅嘉郢看著她,眼神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道:“常老師,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有喜歡的人了?”安全駛上路,常予笑:“老師沒有喜歡的人。”
傅嘉郢歎息,接著說:“那這個問題,我沒法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