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製高點上劈麵而來,擲地砸坑,又迂回地不肯做決策。遊凱風覺得他媽萬事不管,但到底就是個講話勁道的行長太太。他刹那被打通天庭似的清明舒暢,那份愧疚神異地消失了,又搖身變身成了無限的懷疑。
懷疑拿自己尚未入世的清白人格換取契機,究竟是不是等價的,能否利益最大化,這買賣值當不值當。
沒法獨自麵對,遊凱風才大過年的就逃了。
李鳶和彭小滿盯著桌上的卡,心生相同的感慨,凱爺真特麼虎。
炮不讓放,呲花還是可以的。遊凱風冒雪硬拖著李鳶去了趟築家塘的菜市場,看還有大哥大姐鑽錢眼裏,點燈堅守著雜貨攤。遊凱風老練地丟包煙,笑嘻嘻說句新年好,買回來一百塊錢的呲花和擦炮,花花綠綠的劣質紙盒,駁雜斑斕,抱在懷裏,像未卜的年華。
彭小滿家有小天井,再沒有比這更適合放呲花的地方了,彭小滿翻箱倒櫃,替李鳶找了條花裏花哨的圍巾裹上脖子下巴,抱著隻暖水袋蹲在門裏,看倆頂天立地一米八幾的人柱頭碰頭,顫顫巍巍拿手擋著老北風,穩著火苗對準呲花撚子點燃,三根三根的點,土豪的玩兒法。呲花抬出角度比向天空,亮黃甩出一綹璀璨的小尾,又集做一團,迸出一朵閃爍不定,無比耀眼的明亮蒲公英。
很美很美。
“哎。”遊凱風把燃盡的呲花倒插進香椿樹下的薄薄積雪裏,聞聞手上淡淡的硝煙味,很不講究地擦在了褲子上,“照你們說,錢……給還是不給。”
彭小滿拿著手機在拍李鳶,拍煙火照出來的漂亮輪廓,分分鍾按快門,都是張光影合宜的日雜男麻豆,“是我我就給,如果我家一點兒也不差這幾十萬的話。”
“是你你不覺得難受麼?”遊凱風比V,伸手去勾李鳶的肩膀,“來來幫我也拍一張。”
李鳶很不情願,偏頭直躲,遊凱風硬是勾著他不讓跑。彭小滿橫過屏幕拍兩個人,沒忍住,哧聲笑,露了露雪白的牙。
遊凱風把呲花棍子往彭小滿腳下扔:“笑屁啊。”
彭小滿斂容正色:“笑凱爺你臉是你鳥哥哥的一倍大,太殘忍了,你怎麼想起來要和他同時出鏡的?他這個小賤人就是為了吊打而存在的。”
李鳶鑽出他胳膊肘,晃晃腦袋捋順了被擠亂的頭發,“為什麼難受?“
“哎,怎麼不難受啊?就——”遊凱風搔了搔太陽穴,急欲言簡意賅又字字珠璣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就是,你這東西是……他不是簡簡單單買賣,因為學表演……哎喲,就是——”
“你心中的聖土。”彭小滿換成前置攝像頭,少女似的比V自拍:“你神聖純潔又不可玷汙的夢。”
“你這麼形容又有點惡心。”遊凱風點頭:“但差不多……就這個意思了。”
李鳶瞥他,又點上一根,招手讓彭小滿過來,“卡都拿了還想立牌坊?”
“我現在這還算在危險的邊緣試探,差著半步呢好不?”遊凱風又去摸摸口袋,摸到那張中行卡,頓了兩秒繼續說:“但是吧,照小滿君那個惡心巴拉的畫風說下去,我把錢給馬可去買通關係了,我就等於是和世俗同流合汙了。”
李鳶皺眉就笑:“你不是那雙眼睛看透太多麼?到你自己這兒就看不穿了。”
遊凱風聳肩。
“我其實……覺得夢想這種東西吧,特別飄,不一定就要在,呃,怎麼說?一點兒雜念都沒有的真空環境下進行,真的,凱爺。”彭小滿抱著暖袋走向李鳶身邊,蹲下,接過他點燃的那根呲花,盯著那瑩瑩的光亮,“反正你的前提是,你也沒有損人利己,或者說你損了吧,也不直觀,要受道德審視的是他馬可啊,那你幹嘛不裝作沒事兒地間接獲益呢?夢想也沒人規定就必須一塵不染。話說,你倆看過池莉的小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