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別來,你非來。”李鳶取消了訂單重新呼叫,轉頭對著李小杏,特無奈:“那個涼。”
“我裏頭還有條羊毛褲呢,現在穩定著呢。”李小杏拂了下肚皮,抬手重新紮了下鬆散的馬尾,頓了會兒又說:“回頭陪你上大學報道的任務就是你爸的了,這個我再不陪你一道,我就一點便宜都沾不上了。”特一本正經的斤斤計較。
“做買賣呢?”李鳶走過去,在相鄰的那根石墩上坐下,對著馬路支出去兩根長腿。
“那媽媽承認。”李小杏手背湊過去,碰碰他膝蓋:“我和你爸,有把你當做過一個買賣。”
李鳶點頭輕笑,沒說什麼,望著腳尖,雙手疊握,攥著文件袋。
“身份證能給我看眼?”李小杏朝李鳶伸手,指甲上一層淡色的甲油,“看看你照片。”
就沒人愛把身份證隨便往出拿,李鳶這等草級的帥哥兒也不例外。他把文件袋往後一擋,皺眉:“醜,臉都給我拍歪了。”
“你都醜,那就沒人身份證能看了。”李小杏站起來算明搶,李鳶皺眉失笑,扶著她胳膊防她磕著碰著,過會兒投誠,遞上去:“給給給,看看看,你別瞎動行麼?”
李小杏的話其實一點兒都不假,李鳶的身份證要都叫醜,那就沒幾個人身份證能看。可派出所拍照技術確實也次得不能再次,表情抓拍成謎打光照明成謎,暖一白能生能拍黑倆色號,擺個挺積極向善八榮八恥的表情,生能拍成A級通緝犯。李鳶說好聽是氣質成熟,說難聽就是顯歲數,身份證哢嚓一下能給成搞成奔三。就剩個五官清雋輪廓立體了,純靠顏值在撐。李小杏看眼卡片,很不厚道地樂了,捂了下嘴巴點頭承認:“還是本人帥。”
李鳶沒接話,聽她跟了一聲極快的輕歎:“我有的時候都有點後悔。”
說我後悔當初做的那些決定了,既沒把他怎麼怎麼樣,也沒把你怎麼怎麼樣,否則也不會怎麼怎麼樣。一點兒沒選擇餘地地跟著迎頭向前,怕身前的人撫掌扼腕,說我真不該,做子女,被動承擔後果,因為沒有餘地,才怕父母說後悔。有些話輕飄飄出口,片時就重若千斤地壓來,當事人卻一向無知無覺。李小杏以此開首,李鳶不由一慌一愣,心中警鈴急急低響,飛快地做起不孝不對不溫柔的防禦準備。
“後悔你小時候,沒給你多拍點好看的照片。”
利南的風裏帶臨春樹木的清芬,小風輕掠,柔情百般。李鳶眼看著李小杏笑眯眯從提包裏拿手機,按個什麼鍵,問也不問地對準自己。李鳶感到莫名而生的喜悅,與匪夷所思的塵埃落定,沒躲鏡頭,沒皺眉,而微微挺直腰身,任由她按快門。手機滴滴一響,係統派單到司機手機,師傅發來條“定位是否準確”,李鳶解鎖回複,才發覺彭小滿剛給他來了短信。點看一讀,五字陳情,突如其來,我真喜歡你。
沒頭沒腦的,搞得李鳶差點兒就臉紅。
彭小滿長這麼大,心想自己大謊小謊說得太多,分門別類搞個複盤,壓根數不過來。小時候和小朋友打架,蔫壞,把人頭塞校區柵欄裏,撒謊跟家長說他自己鑽進去的;長大了數學稀爛,但凡考不及格就跟葛秀銀說成績沒下來,彭俊鬆不信,就說數學老師手慢;再大點,有委屈往肚子裏咽,遇事兒說沒事兒,有人問,花式撒謊。可彭小滿沒想過,喜歡誰這事兒,也特麼要撒謊。
老班話:按我的說,教主任問你任何情況,你順著承認。
“這個你不帶他來說我還不知道,什麼情況我還搞不清楚,我先看看原貼。”孟主任接了老班遞上去的一支煙,笑眯眯一指辦公間對角的沙發茶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