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坐,飲水機邊上是紙杯,自己接。”
“學校最近可忙?老來總務處都看不見你人。”老班坐上沙發,先扯個閑篇。
“哎喲不要講,上麵講今年高考前把一二年級教室空調采購招標的事情搞定,那邊語文教研員又下去代課我這邊人手又搞不過來,忙死了。”孟主任苦水一肚子,吐兩口助興。他滾動鼠標,皺著眉頭在電腦屏上一番瀏覽:“喲,李鳶啊?怎麼搞的會是他呢?”
老班笑:“怎麼就不能是呢。”
孟主任挑眉,椅背上一仰:“他好學生啊,省優走保招的!怎麼搞上這麼個鬼事情?”視線落一邊坐著的彭小滿身上,自上趨下掃兩眼,似笑非笑:“你叫彭小滿。”又指指屏幕,問:“你就是他相片裏抱著的這個?是你對吧?”
老班碰碰彭小滿膝蓋。他點頭,站起來答話:“對,教主任。”
“你兩個以前犯校紀給我逮到過吧?”
“嗯。”
“爬枇杷樹,破壞校內公物,當時我還罰你們搞衛生了,可是的?”
“對。”
“你是轉學來鷺高的吧?”
“恩,高二轉學。”
“原來哪個學校的?”
“雲古一中。”
“喲,名校。”孟主任一笑,摸著下巴又看了兩頁回帖,眯眼,挑了一樓,照著內容慢吞吞念了一句:“搞基唄,同性戀,我靠我們學校還真的有這種人,好刺激,我要持續關注。”
念完了,收回視線,目視彭小滿。
說不上來的感覺。彭小滿覺得教主任根本隻是做張做勢,虛晃一槍,又切實得被飽嚐人情的大人輕易望穿,想逃避似的挪開視線。一遇上這樣的情況,就想率先撒謊,繼而有了漏洞再拚命填補,搞到狼狽不堪土崩瓦解,不用一兵一卒,一下子就達成了對方的目的。他覺得這是某些大人千年狐狸般的陰險之處。
“不是。”彭小滿搖頭:“我跟他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孟主任有所琢磨似的重複了一遍,帶著別有深意的頓挫。
彭小滿覺得再肯定一遍顯得過猶不及,就沒再說話。
三人一逕都是沉默,靜到老班“嘖”聲嘴都聽清楚了,他替彭小滿轉圜到:“他倆同桌,家住的近,確實平常關係挺好,我是班主任我知道。”
“你知道?”孟主任指指屏幕,笑:“班老師我講句老實啊,你不要把現在小孩子都當傻瓜哦,他們精得很。”
“這個我心裏有數。”
“我們總務這邊其實可以不管的,當沒看見嘛。”
“哎,這我心裏有數。”老班順著話說,幾近賠情賣笑。
“說實話我們學校也有過這種事情班老師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年代,孩子們早熟,這事情搞不好,我們學校就很尷尬,裏外不是人你們要知道。”
“學生工作嘛,我們當班主任的還能不知道嘛。”
“我知道你的想法。”孟主任雙手交疊,繞了繞拇指:“哪個班主任不貼自己班學生呢?明哲保身咱們話就不要明說了。”
老班會意地低頭笑笑。
“學校出頭,是,站在管理角度嘛,能給你解決的幹幹淨淨。”孟主任摸摸後腦勺,禿的怪厲害,“我們當然也是不希望這種事情傳出去,講實話哦,假如哦,我講假如,你這個東西就是學生講的意思,叫什麼啊?嗯?叫什麼?叫擾亂校紀,叫傷風敗俗。”
叫傷風敗俗。
“理解。”老班首肯:“理解。”
“很難聽的,你不要以為這是好名聲啊?社會解放啊?搞平權啊?早咧!早生一百年!”憑空朝天一指,憤慨似的,“還不到你能喊自由的程度,何況這是學校,一把未成年,你搞這個?可像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