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3 / 3)

“說說想法,你今天就沒怎麼說你是怎樣想的。”

想法。彭小滿有太多的想法的,幼稚的成熟的,千錘百煉的靈光一閃的,理智的衝動的,悲觀的積極的,紅的綠的,涼的熱的。是一包囫圇兜起的五彩斑斕,這麼一問,好比被反詰,被迫著要席地坐下,在密匝匝的雞零狗碎裏找出頭尾,牽出連綴不斷的,清晰一線。彭小滿還沒到有這樣本事的年紀,搖頭做不到,隻挑了個熱烈的,他抱定的,說:“就……互相挺喜歡,然後又很迷茫,感覺……很難。”

“難。”走進明溪路的香樟樹影裏,見兩側夜食攤子正客滿盈門,撲鼻的東西跟人生似的,五味雜陳,“你的難,他的難,或者你們兩個聊過的難,是個什麼樣子,給我講講?”

“呃——”

彭小滿特想說:哎老班我就是不知道說什麼才裝了個逼賣了個深沉,您別讓我鋪開啊。

“講不好?”

“……對。”彭小滿摸了下鼻子。

“可餓?”

“啊?”

“別啊,啊什麼?說的不是中國話?”老班擰了龍頭,推車往路牙子邊靠:“搞碗牛肉麵去,坐著講。”

兩碗熱意騰騰的麵食端擺桌上,彭小滿低頭一瞟,一撮香菜碧翠,散著“惡臭”。彭小滿眉頭一鎖,想說我遲提醒半步,挺好一碗噴香的西北風味,就被擾這玩意兒擾的食欲全無了。

想一想,彭小滿是被李鳶慣得更壞的那掛。餓了覓食,凡在一塊兒,甭管餐館小攤,還是食堂家裏,自打確定關係,李鳶永遠會先彭小滿一步囑咐清一切後者的喜惡。彭小滿老覺得李鳶能關懷體己到這個地步,不管哪個時代裏,何種刁鑽俯視的眼光下,都算幾近滿分了。但李鳶其實還能更優秀點兒。因為彭小滿跟香菜命裏犯衝,他也逐漸習慣著不吃,以喜愛者的喜惡為喜惡,在末節中做靜默無聲的伏低妥協。

彭小滿又時常覺得自己真得知足。因為慘有慘的那頭,但柔情的關愛,從來不少,滿的四周都是。抬頭看老班抽著根叫不上名兒的煙,劈開衛生筷,撚掉了細屑才遞過來。也是一種。

“李鳶高一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和現在其實挺不一樣的。”老班哢哢往碗裏倒醋,彭小滿撣眼一比量,沒下去小半瓶,“他會很從容的跟你建立區隔。排斥你靠近我,你關懷我,你看重我,你想了解我。我當時接上這個班,第一次開班會我就讓他任了副班長,我聞都能聞出來這孩子有多不願意幹,但他的性格是,我不樂意,但我既然做了,絕不在工作上放岔子。”

彭小滿撥弄開香菜,用勺舀了口湯喝,隔著眼前的一簾水汽,人事皆溫柔。“這是他性格的很大一部分,我覺得……是優點。”

“我認為這是每個人多多少少會有的人格缺失,這是他的。”夾筷子麵,抬起滯在半空,晾著,“形成的條件也是方方麵麵,這是許許多多人身上都有的小窟窿,我當班主任,我看你們這幫孩子,多少都有點兒,很清楚。”

彭小滿忍不住問,半調侃:“老班你看我呢?”

“你覺得呢?”來了個反詰。

“很……巨大的缺失。”

老班樂夠嗆:“那是心裏有病。”

沒病麼?彭小滿幾乎不能立即斷定。

“很多你們年輕人覺得沉重的問題,在我們這年紀的人看,是哼哼唧唧的撒嬌,我們的時代經曆和社會使命不一樣,這個差別就叫代溝,我不能說你們太年輕不擔當,你們不能我說班主任我迂腐不開通。這個東西沒對錯的。”老班咬半涼的麵進嘴,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