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沉沉的,像有極了深意,反倒叫彭小滿沒能太懂:“……一個人讓你不高興不快樂,還能喜歡麼?”
“我爸,好些人的爸。”
彭小滿沒能反駁。
“真的。”遊凱風比了四,指天:“我以後一定沒事兒幹就去鞭策他,讓他一定一定別放過你,敢撒手,我替你打斷他狗腿。
彭小滿先側過頭對著寂寂的江麵笑,等停了,伸手和遊凱風擊了個掌:“好!”
彭小滿不是李鳶的開心果,是他獨一無二的暖陽。李鳶最近不想寫表格,不想被叫去聽黨課,不想去跑材料,不想做校裏安排的烏七糟八的采訪,不想喝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攛掇出來的慶賀酒,也不想睡覺旅行打遊戲。他想快點完事兒了回校繼續上課,坐彭小滿身邊陪他靜靜渡了模考季,隔著“距離”,悄不做聲地看他分寸之末的一舉一動,好好做他的“目標”,引著他步向六七八。
有此一次,李鳶就明白了兩個人的相處時光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以前的“一個人”好扛是因為沒試過這麼緊密熱切的關係,以前的“一個人”他甚至自得其樂,是因為那時候,還沒有人在他身旁能讓他體味到良港般的安然和欣悅。被他追隨其實根本就不是負擔,是他的犧牲妥協,他的壯起膽子,他的因為是你所以我願意。酸嗖嗖,且甜蜜蜜。
就因為彭小滿自顧自這樣決定,李鳶有所體察,他現在才根本不敢動搖。不敢心疼又擔憂地說——別了,你別拚,你盡力就行。
作為“目標”的自覺該是什麼?是背影瀟灑的大步走,別回頭。
但李鳶其實很掙紮,他害怕彭小滿為他努力的過分,卻收獲了與投入不成正比的遺憾。
他是討了製度的巧,但也深知高考的殘酷。博弈拚殺,一分千人,一點兒不假。
他以前特別希望彭小滿努力,那樣他有安全感,不虛,但現在他臭不要臉的有點兒後悔了。不是出於做學生天然的使命,他甚至想說,我就希望你是那個數學爛到地心連上黑板都怵的彭小滿,我就希望你是那個少壯不努力老大我養你的彭小滿,我就希望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希望你沒心沒肺,希望幸福,希望你一生,都隻剩下圓滿,我是你圓滿的一部分。
但情話是屁話,人得進步。
馬周平晚上擺了桌頗奢豪的酒席在青弋唯一家威斯汀,旁的人沒有,為恭喜李鳶保招順利,提前成了重本高材生。馬周平送了台MacBooK,李鳶死活不願收,到了差點兒在餐桌旁推搡到好比打架的地步,李鳶才無奈地接下,說謝謝。出了月子挺久的李小杏則隻給了李鳶一個不置一詞的擁抱,拍背,摸頭,順到兩臂捏捏,笑起來柔聲說:我兒子真棒。
李鳶幾近一怔,回饋了李小杏多年沒再見過的,男孩兒般羞澀的笑。
席間氣氛如常,並不僵滯,談論的無外乎李鳶的打算,準備,將來。沒有彭小滿的計劃,李鳶對以後還沒縝密的打算,回答的也是模棱兩可,隻說如果可以當然希望能紮根更大的城市,等穩定,立足。李小杏也是這才心平氣和的從中得知,林以雄也靜靜地再婚,也即將再有個孩子。她居然不為李鳶的將來裏沒有她感到遺憾,她現在一刹就明白了,明白人心不足蛇吞象,得後必有舍,她放棄了原生家庭,她就注定不能是個滿分的媽媽,他就不能奢望她和李鳶之間毫無區隔。
遺憾的很心痛,不單單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