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扽,陸清遠沒留神,就被瘦成張紙的她神乎其神地掀倒,屁股挨地,頭磕上了桌角,沒來得及呼痛一揉,就被連拖帶拽掐著肉地用力塞進了底下:“你抱頭啊!”
緱鍾齊個子略大,半個身子勉強進去剩餘一側肩頸在外,周以慶遮著發頂鑽進,見他露著頭又飛快地鑽出來罵他:“你他媽用力鑽不行麼?!”晃得一歪,正要伸手把人護住,就反倒被對方一抱,緊緊按在懷中包住了頭臉,被說:“你他媽別出來!”緱鍾齊第一次爆粗罵人。
趙勁算鑽的快的,梆當一腦袋撞上桌肚橫欄,嗯哼一聲,一手抱頭,一手緊攥著桌腿兒直抖。遊凱風一身厚肉消了不少也還算壯,正卡的肚子不是肚子腿不是腿呢,聽見旁邊人動靜比地震得還高頻,所謂心軟又無所謂是什麼的,一巴掌拍上他背,而後用力捏他後勁,說:“抖個蛋啊!別怕。”
教學樓外梆當一聲驚響,彭小滿桌子底下抱頭閉眼,其實來不及想任何的誰誰,隻能海上隨波微漾似的,忍著,茫然。
又隱隱約約,覺得能看見葛秀銀帶笑的臉。彭小滿心裏一痛。
約摸三十秒,大地歸寂,收了招兒。
老班算是頂天立地死守講台站著生抗住了震,覺著不晃了,趕忙一嗓子先鎮住:“都先蹲著別動啊我看哪個站起來?!我出去看看。”
各班老師堪比那冒頭的地鼠,又似那碰頭交易的黑手黨,謹慎步出教室外,皺眉叉腰一番細細環顧,確定是真不震了,樓沒塌牆沒倒,不過是教學樓外立麵上嵌的“明理篤學”裏掉了一個“理”一個“篤”外,再無異常,才悠悠長長舒口濁氣兒。唱山歌似的,三樓的呼六樓:“班裏都沒事吧?!”五樓的回二樓:“掛畫掉了一個!人沒事!趕緊教學生排隊去操場吧!”四樓的提醒:“先別!容易亂!聽著廣播講!”
不怕死的學生冒頭趴窗聽動靜,被老班回頭一嗓子唬回去:“進去待著別湊熱鬧!”
校廣播響的挺及時,帶著青北口音的男聲,也不知道是副校長還是教務主任,兩聲短嘯,在喇叭裏總控:“請各班主任迅速到達班級清點人數反饋到群組!請各班同學迅速按早操隊伍在走廊排好!請迅速按二三四樓東側,五六樓西側標準從兩邊樓梯下樓至操場集合!二三樓東側五六樓西側!注意腳下謹防踩踏!各班主任一定維持好本班紀律!”
彭小滿是被遊凱風一記猴子撈月,從桌下拔出來。他被眾人輕推著搡上了烏泱泱的走廊,排進男生隊伍前排,聽四周所謂劫後餘生式的嗡嗡擾擾。他揉揉眼,這才像疏通了意識,看著教學樓間橙黃的暮色,拳眼朝內,捶了捶胸口。
人擠滿了鷺高操場,沐著夕陽,等傳說中或有的餘震。
可震完了,其實就很難再找回剛才那一刹間的頭腦發懵和心口滾熱。公然無視校規掏手機報平安的報平安,刷微博看最新消息的看消息,人群角落裏,拉上對象求安慰的求安慰,關係好的頭攢頭哈牛`逼的哈牛`逼,訥訥立著等學校安排的等安排。柔柔的暮色,一個插曲,打斷了可怕的成績公布,竟像個好事兒似的,過後隻剩些無關痛癢的說笑。
“我靠她老人家哢就給我按倒了!擒拿手麼那是?”陸清遠傷腿依舊不敢持續吃力,隻能倚著籃球架,比劃了個動作,“就跟警察抓小偷一樣按著我喊,抱頭!”陸清遠沒說完就笑不停,頂了下鼻尖:“比地震給我嚇的還狠,我天,我還真不敢不抱。”
“那你以後,就叫她神奇女俠。”周以慶緊緊拉著緱鍾齊的手,舉高,衝一幫人嘚瑟:“呐這位,也是偶像劇級別的,哇一下就把我頭抱住說你他媽別出來,蘇不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