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周遇吉部前後散開,充當斥候,依舊是錦衣緹騎打扮,將一切不相幹的人從官道上驅趕。
車騎連綿,在濕漉漉的官道上緩緩行進。
王樸部打頭陣,兩千騎五騎並行,其後是張榜所部兩營千騎,這兩營軍士會在行進中輪換登上牛車休緩精力。至於關寧鐵騎,這就抱歉了,畢竟嫡係和非嫡係,不是嘴上說的那麼簡單。
中軍幾乎都在牛馬車上,後軍戚振宗所部也是如此,押著押送兩千輛牛車,其中近半牛車是空的,足夠他們使用。
整個隊伍,每百人大約一個燈籠,百枚燈籠前後綴在官道上,向北緩行。
張天賜這個典軍令吏帶著二百騎巡視全軍,監督軍紀。
軍士人人嘴裏含著棗,不得說話。想要方便,就站在牛車上解決。
全軍旗幟隻有各將將旗,中軍兩杆大纛在夜風中抖著。
四匹健壯挽馬拉著的四****馬車裏,朱延平仰躺著,手裏捧著地圖,看著上麵標注的線條沉思。
到了宣大,該怎麼走是他自己來決定的事情,是冒險走塞外抄後,還是走山西。若是抄後側擊,必然是孤軍深入。他不相信朝廷的保密能力,可能他麵對的是一場早有準備的伏擊戰,他是被伏擊的對象。
若是走山西,那麼保密行軍毫無意義,這一戰就無法贏得一個開門彩。
這是兵部給他的特權,最大可能的保證了他的指揮權,這個問題隻能由他來思考。他不能請教其他人,不然堂堂主將的威嚴何在?
壓力很大,走塞外危險,一旦側擊成功,收獲是非常大的,印證兵法中的奇戰。
若是走山西,一切穩妥,擺明了就是正戰,擺明車馬炮,在紅山關口外與河套賊進行消耗戰、進而決戰。
這種選擇機會是兵部給他的,更是崔景榮給他的,讓他選擇。
到底是奇戰,還是打正戰?
卷好地圖,朱延平裹裹身上的戎袍,入睡了,到大同鎮還有三天時間,他可以慢慢選。
天亮時分,全軍抵達昌平,接收了三百輛的軍帳。全軍還缺冬衣,垂柳莊正在緊急加工,一個月後才能陸續運到前線。
各營旗幟亮出,人畜吃飽後,各隊哨官給手下發放紅棗,解除封鎖警戒,繼續行軍。
居庸關,號稱天下第一雄關,論氣勢一點不比天下第一關的山海關差多少,八達嶺長城就在這一片,朱延平坐在馬車頂上,這輛馬車包鐵,戰時拉車的換成戰馬,披上馬甲,就是一輛能衝鋒陷陣的戰車。
手裏端著望遠鏡,朱延平看著四周險峻景色。
居庸關附近,各個山頭上都有營寨戍堡,互為犄角組成係統的防線,這裏大約有五百門火炮分散在關城、各戍堡上,硬打,根本打不下,傷亡實在是太大了。
山海關防線的火炮更多,隻是遠沒有居庸關來的密集。
居庸關歸屬昌平鎮,現在還有誇張的到處都設置總兵的地步,這裏是昌平鎮三個下屬參將駐地之一,現任參將是大同右衛人秦鎮。
大同右衛也能被叫做玉林衛,玉林衛本在關外,和鎮虜衛一樣,後來撤入塞內,沒有多餘的土地,就和當地衛所混編。地方是一個地方,隻是有兩套衛所衙門。
秦鎮是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兒,端著望遠鏡站在高十丈關口門樓高層上,看著默默行軍的鎮虜軍,突然一歎。
他的侄女婿張勳,現任蘭州參將,近在咫尺的寧夏鎮見死不救,甘肅鎮來不及,固原鎮無兵可調,八日前蘭州失守,張勳戰死於城樓。
張勳也是大同右衛人,他的老弟兄的兒子。想了又想,秦鎮對家將搖搖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