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地一步三回頭,褚寒汀眼尖,脫口而出:“那不是東亭嗎?”

江瀲陽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咕噥著問道:“他在看你?”

褚寒汀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接著,他的神色漸漸變得有些複雜,歎道:“他跟他師兄的感情還是挺好的。”

江瀲陽聞言靈機一動:“如此說來,咱們不如從後山上去,見他一麵?”

看曹相安這個態度,讓他們吊唁都不肯,更別說把曲洵的遺物交給褚寒汀了。褚寒汀想了想,也覺得可行,兩人便往後山繞過去,打算再過些時候,趁著天黑見見宋東亭,哪怕探一探底細也好。

天一黑,褚寒汀便帶著江瀲陽從後山進了毓秀山莊,輕車熟路地摸進芰荷苑。曲洵活著的時候芰荷苑便沒什麼人氣,現在他死了,這裏更加少人問津。褚寒汀伏在牆頭,看著宋東亭一個人坐在院子裏,許久都一動不動,也不知在做些什麼。褚寒汀心裏一陣陣發酸,他清了清嗓子,輕聲喚道:“東亭。”

宋東亭有些遲鈍地回過頭來,看了翻牆進來褚寒汀許久,空洞的眼睛裏才慢慢帶出一絲喜色:“師、師兄,你回來啦。”

褚寒汀心疼地揉了揉他的頭發,道:“是,師兄來了。”

曲洵雖然不是東西,可竟沒把弟子教壞。宋東亭資質不好,但是待人真誠,褚寒汀跟他相處了一年有餘,多少處出了一點真感情來。褚寒汀也不急著提曲洵的遺物了,而是對宋東亭問道:“等到你師父的葬禮結束後,你有什麼打算麼?”

宋東亭眼神一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從小就跟著曲洵,現在曲洵死了,師兄也走了,他雖然有師門,可那些師伯師叔自打師父過世後,就好像把他忘了一般,葬禮過後更不會再管他。宋東亭覺得迷茫極了,他又搖了搖頭,重複了一次:“……我真的不知道。”

褚寒汀覺得有些心疼,便脫口而出:“那你跟我下山去,好不好?”

反正天機山家大業大,多口人也不會養不起。

宋東亭一開始有幾分欣喜,可是在看到江瀲陽後,這一點欣喜就全變成了恨意。他對江瀲陽怒目而視,切齒道:“是要跟害死師父的凶手一起生活嗎?我不,師兄,我怕我早晚忍不住,要給師父報仇!”

☆、第一百零八章

宋東亭一疊聲的質問, 字字都是真情實感的悲憤,聽得褚寒汀頓感頭痛。他望著宋東亭,歎了口氣,道:“東亭,這件事情並不如你所想,更不是大師伯說的那樣。”

宋東亭氣得麵色緋紅,他眼中盈著水汽, 卻硬撐著不肯落下:“那師兄告訴我,師父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可真是一言難盡了。褚寒汀略一猶豫的功夫,宋東亭又跟著問道:“不好說就算了!那師兄隻消告訴我, 師父究竟是不是這個人殺的?”

褚寒汀神色複雜地看了江瀲陽一眼,欲言又止。隻聽宋東亭苦笑一聲,失落地問道:“那看來是了。師兄,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嗎?”

說到“在一起”這三個字, 宋東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似乎總算找到了一個爆發的點。他身上剛才的那股死氣沉沉頓時一掃而空,整個人瞬間變得亢奮起來。宋東亭聲嘶力竭地質問道:“師父把我們撿回來, 帶我們入道,你資質不好,他就四處尋覓各種靈藥,生生給你堆出個長生不老;你受傷時命在旦夕, 是他日日夜夜地陪著你,給你運功!他待你這樣好,現在他死了,你怎麼能為了、為了……”宋東亭的眼閃過一絲無措, 繼而更加憤恨地吼道:“就跟害死他的仇人在一起!”

宋東亭的這番話並沒有給褚寒汀帶來多少心理壓力,因為曲洵其實待他並沒有多好,悉心照顧他的原身也不過是別有目的。然而現在把這些事告訴情緒瀕臨崩潰的宋東亭並不合適,他隻好無奈地偏了偏頭,少見地在口舌之爭裏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