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真是一秒鍾都耽誤不得。
碰巧現在正是下午,天還沒黑,他哪兒敢鬆懈去喝酒吃肉?幹脆抹了把臉,說:“吃飯先不急,於大人,咱們先去河道和堤壩上看看。”
“這……”於郡守遲疑道:“昨夜剛下了場雨,現在河道堤壩附近濕滑泥濘,大人您還是稍作休息,明日下官再帶您去走一圈。”
“不行。”徐九看了他一眼,覺得那哪兒成啊,他人都到了,就算看不出個什麼名堂出來但至少也要讓受災的百姓們知道朝廷關心著他們,派來的欽差也不是負責來喝酒吃肉的。
論做官徐九是不會了,他在朝中總是盡量降低存在感,怕被人發現自己肚子裏其實一兩香油都沒有。
但論如何安撫、照顧百姓……推己及人,徐九還是知道怎麼做的。
“那咱們就走去瞧瞧。”於郡守隻能在前麵帶路。
此地最近陰雨綿綿,天氣悶熱潮濕,河道因堵塞而上漲,沿河的村莊早已經沒有人住了,要麼是老百姓搬家逃命去了,要不就是連人帶房子一起被衝走了。現如今河道兩旁光溜溜的,隻有湍急的滿是泥沙的江水、被衝毀的田園以及泥濘不堪的土路。
與其說是土路倒不如說是泥路,人每走一步都會被陷進去的那種泥濘。
徐九家雖然是農村的,但他家是在山裏,這輩子就沒親眼見過發大水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對於走這種泥路也沒什麼經驗。
沒走兩步,他一個不甚就摔了一跤,一屁股坐進了泥裏。
“大人!”
“少爺!”
旁邊應遠的暗衛和學而連忙去扶他,徐九嘴裏說著沒事,還沒等人扶就自己爬起來了,但摔了這麼一下,他袍子幾乎都成了泥漿色,臉上還被濺了幾道泥點兒 ,別提有多狼狽了。
“沒事沒事。”徐九忍住想往地上啐口唾沫的衝動,隻苦哈哈地說道:“這地兒也太滑了。”
於郡守連忙說:“水路濕滑,大人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在他眼中這指如蔥根,麵白如抹粉的青年就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他能下來走這種水沒腳脖兒的泥路就已經表現得足夠了,實在不需要再往下走,便說道:“大人,前麵就是堤壩了,您看也看到了,不如就先行跟下官回去換身衣服吧。”
徐九向遠方眺望了一眼,滿目狼藉間他果然看見一馬平川的平原,相對來說地勢較高的上方有一排突出的建築,那顯然就是用來阻隔水流的堤壩了。
待目光收回來的同時他下意識地環視了一眼……那些被大水衝刷淹沒的田邊竟然還有人在。
這些人應該就是農田的主人,他們有的蹲在已經被雨水打蔫的作物,正努力地用自己的手挖著地上堆積的淤泥,也有人在試圖挽救將死的麥苗,但更多的人則是蹲在那裏無助的哭泣。
“……”那哭聲讓徐九心中很不是滋味兒,他家也是種地的,他比誰都知道農民對於土地作物的依賴和感情。
那畢竟是他們未來一年的口糧啊,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希望。
而這些東西,現在統統都被一場大水衝的付之東流了。
“於大人,既然洪水已經過去,為什麼不派人來挽救這些田地?”
“嘿,大人,卑職冤枉啊。”於郡守皺著眉頭跟他說:“洪水一過卑職就連忙加派人手修建、穩固河堤了,卑職手下哪有那麼多人手來修整田地?而且別說這洪水防不防得住、田地會不會再被衝垮都很難說,就是已經過了再播種的時節,今年這片地的收成肯定是沒有了。”
“……”徐九聽了這話忍不住心中一涼。
世界是虛擬的世界,可人的感情卻再真實不過,做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