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刹那間,他突然想起幾月之前,也是在上書房這個角落,他親手逼迫他的父皇,弑君弑父之罪名,始終懸掛在他的脖頸之上。

是吧,是他的父皇報複來了。

今時今日,他亦被逼到了此處,像個可憐蟲一樣乞求對方的憐憫寬恕,那個時候他的父皇有沒有乞求?

晉閔想起來了,那一幕幕回蕩在腦海中,他的父皇終究沒有低下他高傲的頭顱。

“晉閔,你該為你犯下的罪孽,贖罪!”

不知從何處傳來老皇帝的聲音,晉閔嚇得驚慌失措,四處亂看,“誰?是誰?”

上書房門口透進來的那道光亮裏,緩緩走進一道人影,那人已經殘破不堪,但麵容何其熟悉。

晉閔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人是鬼?”

老皇帝道:“想不到朕還活著吧。”

“你……你怎麼可能活著?趙義直怎麼可能沒殺你?他是不是瘋了?”晉閔叫嚷著,宛如一個瘋子。

老皇帝緩緩走近,“是啊,趙義直怎麼會沒殺朕呢,還故意救了朕呢?因為從你殺死蘇安那一刻起,他就想報複你了,你想要坐穩皇位,他自然要將你拉下馬!留下朕,就能隨時讓你的美夢成為泡影!小子,你還嫩著呢,人世間最能利用的,不是權勢富貴,而是人心。”

晉閔怎麼也想不到,幾個月的皇位竟是一場泡影,他哈哈大笑,“父皇啊父皇,還是你厲害!”

衛嶺將手中的劍遞到老皇帝跟前,“皇上,臣要一個公道!”

老皇帝一怔,“你是要朕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

衛嶺莞爾,“一個亂臣賊子,是該處置了,別忘了昭告天下,衛家七萬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老皇帝拖著顫巍的身軀,渾濁的目光,一點一點握住衛嶺手中的劍。

“晉閔,成王敗寇,你輸了。”

一劍刺下,幹淨利落,鮮血沾到老皇帝的臉上,老皇帝仿若未覺。

他提著帶血的利劍,一步一步走向上書房外,林岸身著鷹紋黑衣,正侯在殿外。

“你幹什麼?”衛嶺出聲阻止,卻見林岸向他搖了搖頭。

“林岸,這個名字是朕賜給你的,賜給你是什麼意思,你當真清楚嗎?”

林岸恭敬道:“臣知,回頭是岸。”

“嗬嗬嗬,當日朕告訴過你,你是朕的一把刀,直到你死的那一刻,刀不可折斷,不可卷刃,不可易主。”

“如今你卻背叛朕,幫了顧家和衛家,朕該如何處置你?”

林岸立時跪下,“臣聽從皇上處置。”

“既然刀背主,朕自然要親手了結。”老皇帝揮劍一刺,刺進了林岸的胸膛。

林岸毫無反抗,望著老皇帝,一如七歲那年仰望他一樣,主是主奴是奴。

這一生到此結束了,這一劍力道不夠,林岸猛地往前一撲,劍身刺出大半,他口吐鮮血,身體往一側倒去。

“皇上,此生此世,林岸與你……兩不相欠了。”

次日,老皇帝複位回朝,頒下第一道聖旨,斥責昌明帝晉閔的數宗罪行,其中包括駭人聽聞的成郡峽一戰,舉國嘩然。

三日後,趙義直斬首示眾,趙家餘黨於其封地荊南起兵謀反,借由前太子遺孤之名義,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再加上趙家多年來善於經營,樹大根深,如此一鬧竟惹得朝堂大亂,一時間北狄有機可趁,戰事僵持不下。

但很快,令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老皇帝下達了新的立儲聖旨。

他立了前太子遺孤為儲君,由宣寧侯衛嶺親自前往荊南迎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