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山間蟬鳴不止,恬噪的背景下,卻更顯得這山腳空幽。
這茶舍之內,更是落針可聞,但這份靜謐之中,卻是一觸即發的緊張。
待得王弘毅道出老者身份的瞬間,周勝並孫悅澤二人便俱已起身,二人前後守住農舍大門,將老者退路封死。而王弘毅卻是一動不動,手端茶杯微微搖晃,眼神微眯,直盯那匪首。
“不愧是王碩的兒子,果然有幾分本事!”
聞言,三人俱是大驚,王弘毅也不禁“謔”地起身,滿臉戒備地望著麵前的老者。這一驚之下,連桌椅也是跟隨一起晃動,杯中茶水也因此灑落不少。
“你認得我?”
王弘毅警惕地問道。
“自然是不認得的。”麵對王弘毅的問話,老者卻是不以為意,緩緩地將肩頭的毛巾取下,開始輕輕擦拭桌麵上王弘毅灑落的茶水。
老者的舉動令得王弘毅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縱使這老者看起來弱不禁風,卻令在場三人皆是感到一股隱隱地不安。
老人並不在意三人滿懷戒備地盯著自己,擦完茶水,又將毛巾搭在了肩頭,緩緩坐下,反而不緊不慢地說道:“想當年王碩征戰沙場,攻無不克,號稱常勝將軍,天下無人不知,你身為他的兒子,可知為何?”
王弘毅不知道這匪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隻是憑皆這荒山野嶺,隻有一戶農舍,前無田地,後無栽植,根本無以為生計,方才猜測此人必然與匪首有染,故出言相激,不想對方竟然毫不避諱地承認,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可是這家夥對父親直呼其名,卻又不像是故意為之,倒顯得隨意自然,恍若舊時一般。王弘毅不明就裏,不敢妄自發難,隻好順著他的話接下去。
“自然是家父熟讀兵法,運籌帷幄,又兼身先士卒、治軍有方。”王弘毅沉吟半晌,方仔細回答。
聞言,這老人卻是哈哈一笑:“我隻道王將軍教子有方,卻不想青黃不接,連老子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王碩倒是死不瞑目。”
孫悅澤聞言大怒:“放肆!你一山野匹夫、落草匪首,也敢對將軍不敬!”
“山野匹夫,落草匪首!哈!你既然俘了我兄弟,卻也隻道我是山野匹夫、落草匪首,看來我那兄弟果然是守口如瓶啊!”麵對孫悅澤的大罵,老人卻是不怒反笑。
老人的話令得孫悅澤幾人一愣,果然不出老人所料,那蟊賊被下獄後,將軍本欲從其口中問出幾分情報,不曾想那蟊賊也是剛烈,竟然趁人不備,以頭撞柱,腦漿迸裂而亡。
王弘毅冷靜地回道:“雖為匪寇,卻不甘被俘,自戕而亡,也算是一條好漢。”
“匪寇,哈哈哈!好一個匪寇!”老人怒極而悲,表情晦明變幻,突然間變得非常激動,“我且問你,你老子王將軍帶兵之時,殺敵幾何?”
王弘毅自豪地說道:“家父憑軍功從一介小兵升至將軍,斬首何止千萬!”
“斬首千萬!”老人喃喃道,“你老爹斬首千萬,便是帝國柱石、將軍英雄,我等兄弟不過搶來些許銀錢,便是落草匪寇,人人得爾誅之,你且告訴我,這是何道理?!”
王弘毅冷哼一聲道:“你莫要詭辯,家父斬首千萬,乃是在大戰之中為國效力,保家園、護百姓、打的是敵國軍士,憑的是膽識武功,身先士卒將生死置之度外!你們卻是威脅婦孺老幼、仗的是匹夫之勇,亂的是綱紀國法,壞的是帝國名聲,為的是一己私利!就憑你們,也配與家父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