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上去有很長一段階梯,畢竟這坐公墓依山而建。如果忽略是個墓地的話,每年深秋都有層層疊疊的紅葉,是個踏秋的好去處。
平日裏慢慢走著要走二十多分鍾的山道,陳督隻走了七八分鍾就到了。
他的背上起了一身熱汗,停下的時候, 夜風一吹,還有些冷。
幸好不是什麼荒郊野嶺孤墳野墓,一路都有路燈亮著。
陳督終於見到了阮玉。
在狗崽兒的墓碑前。
旁邊就是阮玉父親母親的墓碑。
阮玉站的筆直, 像他這種從小上禮儀的課的人,無論什麼時候站著都是筆直的。
隻是頭深深的低著。他的懷裏還有一捧花。墓碑前也有。依次擺放著,一個墓前放著一朵。
是白色的雛菊花。燈光給它鋪上了一層暖黃。
這讓陳督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
那一瞬間,他像是心髒接受了一下電擊, 疼的有點麻痹。
他三兩步走上前。把人攬進了懷裏。
“大冬天的,來掃墓怎麼也不把我給帶著。還穿這麼點。”他捧起了阮玉的手, 不出意外的冰涼,他低下頭然後哈了兩口熱氣,解開了外套扣子,連手帶人一起揣進了懷裏。
隻是就連陳督自己都沒有發現, 他的手指尖有些發顫。
陳督的胸膛暖洋洋的。大概年輕人都是這樣,隔著幾層衣料,也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阮玉的一張小臉蒼白。視線四處遊曆。抿著唇,一言不發。
陳督看著他低眉順眼的一張臉, 心裏卻並沒有覺得安穩多少。
隻是他的焦躁不安並不能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所以,陳督現在十分的冷靜。
他壓下了內心的躁動,帶著點笑意開口問:“你怎麼不說話啊?”
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看破不說破,他也不敢去捅破那層遮羞布。
隔了許久,阮玉慢慢開口回答:“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還願意說話就成。
陳督再接再厲,他揉了揉阮玉的頭發,繼續問著:“外麵冷,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卻又充滿著希冀。
陳督說:“等天氣好一點,出太陽的時候,我們再來看他們吧。我想咱爸媽也不希望你凍著,是不是?”
阮玉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沒別的原因,他隻是覺得有點意外。記憶裏,陳督除了婚禮儀式當天改口叫過兩聲爸媽,其餘時間都叫的嶽父嶽母。
其實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模模糊糊的,但是沒辦法改變一件事。
他都想起來了。
從十八歲住院開始。
到二十八歲,和陳督離婚結束。
他的生日和結婚的日子是在同一天。
結婚的第三年,婚姻已經名存實亡,過去幸福的回憶就像是一個巴掌,記起一次就挨一個耳光。
阮玉自我懷疑了很久。他想了很多,是不是自己太驕縱,脾氣太差;是不是自己不夠懂事,不像其他人那麼體貼。
可是最後,就算他磨平了自己所有的棱角,也換不來陳督的垂青。
於是最後卻也隻能承認一件事。
無非就是他不愛你了。
愛可以不需要理由,不愛卻能找到很多借口。他給陳督找了很多借口。最後發現這場自欺欺人實在是有些可笑。
阮玉本來是想離婚的,反正這樣的日子過著也是折磨,結果被自己父母給勸下了。
阮正還說陳督也是為了工作在忙,企業正處於上升期,他作為他的伴侶,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要拖後腿。
他們的眼睛當然能看到自己兒子的不幸,但是卻被陳督印鈔機一樣的賺錢速度蒙蔽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