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聲音多而嘈雜。
我束好胸，包好頭發，穿上銀甲匆匆走出去。
帳篷外是一片或高或低的黃色，而今日清晨，黃土坡上是一群或高或矮的身影。
“他們都是寧北人，征糧的消息一放出去，他們一大早就帶著糧食趕過來了。”沈麟約走到我的身邊說道。
我順著他的話看去，才發現黃土坡上的人或提籃子，或背口袋，而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不少的百姓排著隊把雞蛋從竹籃中撿出，把金黃色的粟米從口袋裏倒出來。
他們的臉都被寧北的風吹成了深褐色，他們的手掌粗糙的像樹皮，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洗得發白，膝蓋，背上，手肘，都打著補丁。他們或渾濁或清亮的眼神都看著那金黃色的粟米。其中一個婦人拉著個六歲大的男孩，他正和他娘親一起，把雞蛋從籃子裏撿出來。
“娘，雞蛋是什麼味的？”
她娘慈愛的看著他，“雞蛋，沒什麼味。娃兒，今天吃粥，咱們多放點玉米糝子。”
“好，娘對我真好。”男孩小心的撿起的雞蛋。沒看到他娘親眼中的苦澀。
我的心口如遭重錘，快步走到他們麵前，將婦人拿出來的雞蛋往她籃子裏塞，“大嫂子，這些雞蛋你拿回去給孩子吃吧。”
“將軍 ，你別嫌棄，這些雞蛋是家裏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她又抓著雞蛋朝我塞過來，卻不敢太用力，生怕把雞蛋握碎了。
“我們的軍糧充足，你們也要生活，快把雞蛋拿回去，給孩子開開葷，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將軍，我們家，有糧吃，有糧吃，你們拿著這些東西，好打勝仗。”那婦人一個勁的把雞蛋往外拿。我實在不擅長說服人，更不知道該如何說服這樣一個婦人。我從錢袋裏摸出一塊銀子將男孩拉到一邊放在他的手裏，他攥緊了手掌，像握住了滿天星光般。
“你給了他銀子？”沈麟約走到我的身邊，他眯著眼睛望向遠去的人群，“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我隻是一個人，隻能幫助一個人或幾個人。”我攥緊了拳頭，我無法讓寧北的土地變得肥沃，稻麥瘋長。我也無法讓寧北的百姓俱歡顏。“和西夏人的這場戰，我們必須要贏，這是我們能為這些勤勞，善良，困苦的百姓唯一能做的事。”
沈麟約麵露觸動之色，我定定的看著他，“從這裏到劍門關，還請將軍不要再征糧。”
兵士的早飯是一碗小米粥和兩個黑饃饃， 想到今日清晨的事，我食不知味，顧及要行軍，勉強喝了一碗小米粥，小半個白饃便再也吃不下了。我便端著飯菜給出去，不成想，今日士兵們用餐的興致也不高。
“那老大娘把自己口糧都給我們了，她吃什麼啊？”
“她們來送糧的時候我也問了一嘴，好多都是孤兒寡母的。自己生活都艱難。”
見我從帳篷裏出來，李威拿著碗貓到我身邊，“將軍，大夥心裏都不好受，這粥是甜，可喝到心裏苦啊！”
“你幫我拿著。”
我大步走到士兵中，“炊事兵已經做好了早飯，大家為什麼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