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狼,怎麼都喂養不熟,隻會反咬一口。
她在葉秉添旁邊的沙發坐下來,葉秉添這才收了報紙:“你怎麼來了?可是想通了?”
許鹿說道:“葉三爺,明人不說暗話。不久之前,楊文全領著人到傅公館要我交出印章,還要請三爺出來主事。這都是三爺的意思吧?三爺在上海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有什麼話當麵不能說,非要在背後做這些小動作?”
葉秉添故意推脫:“這話你可就冤枉我了。我跟楊文全素來不識,他做什麼與我有什麼關係?”
“三爺不承認也沒關係。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這些事。我知道您跟政府向來走得很近,這次六爺出事,你便想著把六爺手裏的權力全都接過來。可您想過沒有?六爺為上海政府出麵,談攏了租界跟日本人的事情,政府尚且卸磨殺驢。三爺投靠他們,下場就一定會好嗎?”
葉秉添拿起放在旁邊的煙鬥,慢慢地裝煙葉。
“您跟六爺都是從青幫出來的,同氣連枝。說句不好聽的,六爺如果出事,青幫脫不了關係,您也脫不了關係。六爺名下的產業,大部分都有三爺您的分紅,這些年他也幫您兜著不少事,對吧?您怎麼不想想唇寒齒亡的道理,就算您拿走了印章,接管了產業,不會成為政府的下一個眼中釘嗎?您還能像年輕時一樣,跟他們斡旋爭鬥嗎?”
這世上最無奈的,便是英雄遲暮。葉秉添就算不想承認,年紀也已經擺在那裏,折騰不動了。
“夫人,您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馬老七開口道。
“這裏沒你說話的份!”許鹿嗬斥了一聲,馬老七一怔,葉秉添抬了抬手,他隻能退到後麵去。
葉秉添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人說的有幾分道理。這些年,他花了多少心血跟政府的人打交道,錢和女人都用了不少,可那群喂不熟的狼,貪得無厭,非但沒給他什麼實質的好處,反而要把他的血吸幹一樣。他就算順利把傅亦霆手裏的那些東西搶過來,難保不成為政府的下一個眼中釘。
而且他年紀大了,許多事漸漸感覺力不從心,爭權奪利的事情太費心力了。
許鹿接著說道:“如果六爺能夠平安出來,給您的分紅不會少,還會加大。另外,我可以把我名下的洋行,紡織廠的盈利各讓出兩成給您。雖然現在不值很多錢,但您可以享用終身。隻請您能夠高抬貴手,放過六爺。”
葉秉添吸著煙鬥,在仔細斟酌她的話。他此時逼著馮婉交權,隻會落個趁人之危的口實。而且那些給傅亦霆效力的,都是跟了傅亦霆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就算有了印章,也未必就能夠全盤接管。萬一日後傅亦霆真的出來了,會因此事跟他徹底鬧掰,那些豐厚的紅利就等於斷了。
如此想來,或許他暫時按兵不動是對的。
“哎,我心裏也著急,想救老六,但實在是沒辦法。政府的事情本來就十分敏[gǎn],誰沾上,都脫不了幹係。原本還有個段一鳴可以想想辦法,可他現在自身難保……對了,段一鳴跟邵華的關係不錯,你不去找他想想辦法?或許他能救他們。”
葉秉添這麼說,已經算是同意了許鹿的建議,還幫著她出謀劃策了。
之前許鹿也想過邵華,但邵家和馮家鬧成那樣,她實在沒有臉登門拜訪。
“三爺,多謝。”許鹿由衷地說道。她想過最壞的情況,就是用帶來的那些文件來要挾葉秉添,好在葉秉添總算是個明白人,沒有到那一步。總歸不過是多給他些錢,封住他的嘴,隻要他不在背地裏使壞添亂,已經算是幫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