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一滯,抬至半空中的手突然頓住。

房門虛掩著,透過縫隙可以看見坐在江煜床邊的人影,是江煜的管家,陳興。

江珩不緊不慢往後退了一步,裏麵的聲音並不真切,江煜已經無法正常言語,嗚嗚咽咽地聽不清什麼,依稀隻能聽見陳興不疾不徐的話語。

娓娓道來講書一樣。

江煜的病房在走廊的盡頭,江珩漫不經心地走到窗台下,玻璃窗外蒙上一層薄薄的積雪,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頭銀裝素裹的世界,皚皚白雪縈繞,落了滿地的白光。

手心處是那個深藍色的首飾盒,大手剛好將整個盒子都包裹住,密不透風。掌心滲出涔涔細汗,江珩緊緊握著,薄唇緊抿著,這是母親唯一的東西。

當初他從宋家出來,什麼東西都沒帶。就算是後來整理母親的遺物,也是江煜自己去的,自己隻有在葬禮那天才有機會得以見母親一麵。

現在想想,江煜那時不讓他回宋家,怕的就是自己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吧。

白色的木質門終於再次被人推開,陳興佝僂著背,動作緩慢地將門關上,眼底卻多了幾分釋然。

這麼多年,他終於為大小姐報了仇。

轉身看見不遠處的站著的江珩,陳興微微一愣,繼而步履蹣跚地走過去,微一躬身:“小少爺。”

這是江玥留在世上的唯一一個孩子,雖然有一半的血脈是那個人的。

“陳叔。”江珩頷首,目光越過陳興的肩膀,落到他身後那一扇緊閉著的房門上,“你也來看他?”

“不過是理清一些事而已。”陳興擺擺手,拄著拐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的腿患有風濕,一到風雪天就容易複發,不得久站。

“是我母親的事?”

一提起江玥,陳興臉上果然變了臉色,漆黑的瞳仁之中掠過一絲了然,他輕輕一笑:“你果然猜到了。”

“你故意寄東西給我,不就是為了向我表明立場嗎?”江珩反駁。

能夠在江煜身邊藏匿多年的人,陳興肯定有他自己的手段,如果不是他故意留下線索,徐郝的人也不會找到。

陳興聞之一笑,點點頭稱讚道:“你很聰明。”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欣慰地勾了勾唇,溝壑縱橫的臉上淡起一抹笑意,“大小姐如果還在的話,肯定很欣慰。”

瘦削的手指擱在膝蓋上,陳興弓著腰坐在椅子上,回憶著往事。當年江玥是在江煜的逼迫下嫁給宋明昊的,陳興當時人在外地,等他回來的時候,江玥已經進了宋家。

陳興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江玥,所以一直隻敢在背後默默看著,不敢表明心意。後來江玥嫁了人,他越不敢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了。

那個年代對女人總是苛刻的,男人沾花惹草可以說是風流,女人朝三暮四隻會被人說是淫。賤。

陳興隻能將自己那一點齷蹉心思偷偷埋在心底,不敢給江玥帶來麻煩。

可是後來他發現,宋明昊對江玥根本就不是真心的,陳興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江煜麵前透露江玥的近況,他以為江煜會伸手幫助自己的女兒,沒想到江煜不僅不為所動,反而還靜悄悄地設下一個局。

等陳興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江玥吃下了江煜精心為她配製的藥物,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陳興聲音低沉沙啞,垂暮老人一般,將往事一一道來。

“大小姐最後和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希望你一輩子都是快快樂樂的,和普通家的小孩一樣。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把真相告訴你,那麼多的罪惡怨恨,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隻是陳興沒想到,江浩然會查到當年的事,還和江珩聯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