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 / 3)

知道?當時不知道是誰逼他跪行出帝京,他一路爬到嘉峪,他妹妹說,見到他的時候,他那一雙膝蓋磨得連肉都沒有了,光看見裏頭兩塊白深深的膝蓋骨頭,在師父那裏養了半年,才勉強能站得起來,這一兩年,大多時候,應該都得靠著輪椅來行動。”

說到這裏,顧有悔到收起了將才那份輕佻作風。正色道:“要說到政治軍事,大齊沒一個男人比得上他,這麼個人物娶了公主蹉跎一輩子也就罷了,你們朝廷還把他一家逼得家破人亡,要我,我也恨死朝廷了。”

他把劍抱到懷中,義憤填膺地說著,好像他自己和朝廷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現在去找他,恐怕真的是去找死。”

“我知道。”

“知道你還去?”

紀薑抬起一雙星月般的眼眸。“不找他,我去什麼地方,我們是夫妻,如今我被除宗籍,他就是我的戶主。”

“嗬!”

顧有悔噌地跳起來,“什麼戶主,你還不知道吧,他在青州府早就娶親了,美妾嬌娘都納了好幾房了。他的妻子是陸佳的女兒陸以芳,你現在走到他麵前,他還不把你往泥巴地裏作踐啊!還有,他的妹妹宋意然,見了你估計就要剝你的皮。你是不曉得,她在嘉峪為了救他哥哥的性命,爬了多少人的床榻啊……落了一身的病,這會兒……”

他說得有些激動了,見紀薑那雙眼中的星月悄悄暗淡下去,這才悻悻地閉了口。

“我是怕他會殺了你,我不想你死,畢竟你死了,師父也不能讓我活著。”

說著,他有些頹然地靠著她坐下。

“喂。你要不別去青州府了。”

紀薑抬起頭,山中雪凝成了霜,晶瑩剔透地掛在一葉不留的枝幹上,幹冷的風打著旋兒地衝入她的眼中,又把她眼底的那個人掏了出來。宋簡也是個喜著青色袍衫的人,成親卸官之後,平日裏閑暇在家,就愛教她寫字。每次他輕輕握著他的手,告訴她腕力如何運,筆鋒如何勾。寫完隻有,他親手蓋上硯台,架平湖筆,然後燙軟自己的雙手,來捂她的手。

後來紀薑為他建了流觴亭,重陽中秋,兩人鋪席而坐,把書樓那些無用而瑰麗的書卷都搬出來,紀薑起一句,宋簡就流暢的講典故和出處,青衫磊落,像個坐享人間富貴美人,而又絲毫不染油膩腥膻的書中仙。

在那個年歲裏,宋簡雖不深情,但算得上是個溫柔的男人。

“有悔,你剛剛問我,為什麼要去找他。”

“嗯。”

顧有悔坐直起來看著她,霜雪的沫子落了一兩星在他的鬢角,慢慢地融城晶瑩的水珠,如同墜在她發上晶石。

“一來,是為了大齊,我要替我弟弟解白水河之困。二來……”

她閉著眼睛笑了笑:“這兩年來,每每當我要給自己尋覓一個歸宿時,我就會想起他,想起他吧,我就誰都看不入眼了。三來……”

她吸了一口氣,“三來,一路上,我仍然有些想他。我知道他恨我,不過,我一日為庶人,他一日為臣,這樣挺好的,我們都沒走出去太遠,誰也沒多要什麼,很公平。”

這下輪到顧有悔聽不懂了。

什麼叫“我們都沒有走出去太遠,誰也沒有多要什麼。”他想不明白,難道宋簡要得還不夠多嗎?但在他的立場上,他也不好再糾纏著紀薑的痛處來問。

索性吹了個口哨,破了這多少有些傷感的氣氛。

“哎,你要去就去吧,本來我想暗中護送你去青州府的,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看來我也不用暗地裏跟著你了。跟你同行吧,這一路上,恐怕還要出別的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