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他是家裏不得人喜歡的那個孩子,十五六歲就知道前程要自己找,參軍是自個的主意,退伍轉業時別人都願意回老家,他不願意。
他一樣無法麵對嘴上說著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實際上就是苛刻他這個老二的母親,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毫無怨言地奉獻給自己的小家庭。
他做的每一件事,周玉霞都接納。別人都說她嫁了個好老公、生了個好女兒,她也認可。然而她還是不開心。丈夫的穩重踏實,女兒的乖巧可愛,越發襯得她是這個家裏不合群的怪物。他們以家人的名義和愛寬容她的慌張不安和歇斯底裏,然而他們根本不了解她。
喻慕琛不害怕她哭。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想去找他,哪怕隻聽他說一句話,都覺得滿足。
他說,哭就哭吧,你的淚比望月湖的湖水還要多。
他還說,很多人心裏想過的生活和現實中過的生活都不一樣。
周玉霞問:“你也是這樣?”
那天,喻慕琛沒有很快回答,而是沉默一會才說:“不是很多人,而是有幾個人可以逃脫這樣的生活。”他接著說,“小玉霞,別多想了,給自己找一個興趣愛好,這樣日子會過得快一點。”
她便跟著幼兒園的老師學舞蹈,在操場上帶著她那個班的孩子跳,鐵欄杆外總是站很多送孩子上學後還不肯走的家長,有時候也看到喻院長在裏麵。
時間要是停留在那裏,該有多好?那樣她就不會像個貪心的孩子,總想要在喻慕琛那裏得到更多。
周玉霞手顫唞著去點下一條語音,依次地聽下去。
喻慕琛說:“玉霞,你別那麼著急。妙妙是個好孩子,她不會一直不肯原諒你。給她點時間。”
“你在哪裏?”
“玉霞,不要做傻事,好嗎?不為別人著想,為妙妙想,她會以為是自己的原因。”
“你能回複我嗎?你這樣子,我沒法安心工作。”
“當年開泰的死不是意外,是我一手策劃的。”
“你都知道你老公是我害死的,為什麼還不聯係我?”
周玉霞淚流滿麵。不重要了,那些她管不了了。她回一句:“我很好,”過一會再說,“要文卿照顧好她,別再讓她受苦了。”
鐵鍋裏的排骨燜得很香,這段日子吃什麼都索然無味的周玉霞都覺得香。也好,囚犯上路前都有頓飽飯吃,她心說,沒必要覺得罪過,等會還要多吃點。
手機放在一邊,她拿碗去盛排骨,接著把菜心倒入鍋裏翻炒,油“滋啦啦”地響,蓋住了信息的提示音。
吳觀榮下來看到桌麵上一葷一素兩碗菜,也很感慨,他這一生本是順遂的人生,在家時是老母親最寵愛的小兒子,當兵時是連隊裏的骨幹,工作後和領導關係也不錯。
他之所以快四十歲還沒娶老婆,不是娶不到,而是要求高。許開泰娶周玉霞後回老家請戰友喝過一次酒,那一次他就對周玉霞笑起來春風般的眉目印象頗深。
愣是被喻文卿這個王八蛋攪和成今天這樣。
還是老娘的話說得好,眉目含情的女人是非多。可衝著今天這頓飯,吳觀榮又覺得沒有白娶周玉霞。他給她夾了塊排骨,安慰她:“想開點,菲菲的事情,急不來的。”
大顆的眼淚落入碗裏,再也不需她把碗裏的肉夾到女兒碗裏去了,周玉霞低著頭把排骨全啃了。
吃完了,碗筷收進盆裏,拿瓢去大缸舀水,慢悠悠地洗著碗。等到吳觀榮上了樓,她把刀放回牆上釘著的刀架上,從灶台邊的柴火堆裏拿出另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