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人間腐食一切的蝴蝶,在她手中也不過肮髒卑微的昆蟲,輕輕一捏就死去。
灰色的痕跡在她脖子上留下。
天道已經站到了虛空縫隙之下,麵無表情:“那就看我們誰活得久。”
她不會在這個時候和楚君譽對上的,因為她的孩子剛剛覺醒,而萬年前那些老不死又以各種方式開始作亂。
她要等楚君譽形同廢人時出手,要保留力量幫助她的孩子斷天梯!
手指攀上血梯,天道純白的衣裙開始化為碎羽,身體發膚變淡,她眼含戾氣,沉沉說:“你給我等著!”
轉身就要虛空,誰料她消亡過後,虛空之門卻沒有關閉——
天道愣愣俯身,看著下麵的男人。
“你——!”
楚君譽眼含雜譏諷之色,銀色的發掠過眉。而衣袍浴血,獵獵在風中。
*
裴景被堵在山洞裏,往後是已經被天魔一族用流沙封鎖的出口,往前是依舊在滾下巨石的山洞。
他平複下心情,往前走,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喘氣喘得大口,就吸入了帶著血腥的沙礫。
堵在喉嚨,煎熬難受。
一塵不染的白衣,此刻落全身肮髒的灰。
大概天下人誰都不會想到,裴禦之會在這樣一個逼仄的山洞如此狼狽。
低頭望著流光微涼的誅劍。
裴景聲音沙啞:“你看,你果然是坑了我。還有楚君譽那混蛋……”
說起這,他沉默,閉上眼,把深紅的血絲掩蓋。
“他等我。等一個怎樣的我呢。”
山洞裏自己的呼吸都能聽到,手指攀著岩石,少年跌跌撞撞站了起來,唇間一聲似哭的短促笑聲。
他舉起劍來,一如當年秘境桃花深處,劍斷秋水。
輕聲喃喃:“……混沌之力,太初劍法……”
而後又想起那片幽深靜謐的湖底,在蓮花上,那位青藍雙眸神女的話。
——“真矛盾。你是誅劍之主,我想讓你去誅天罰道,所有人都想你去誅天罰道。我應該把天道所做的惡都告訴你,讓你恨之欲死,可是偏偏,誅劍要你無恨。”
裴景痛苦地蜷縮起身體,在這個昏暗的空間。
“要我無恨。”
“可什麼才是無恨呢。”
前所未有的困惑和狂躁壓抑在心頭。
他抱著劍,弓著身子,忽然感覺肩膀上什麼東西輕盈落下。
微微的光在身旁亮起。
裴景僵硬地偏頭,看到的是一隻黑色蝴蝶。翅膀上的紋路是暗紅色,撲騰間,簌簌落下銀藍色的灰,如落雪。
裴景愣住。
這蝴蝶……
他在花醉三千也看到過一樣的……
隻是當初那暴戾血腥的蝴蝶,這一刻卻不帶一絲殺機。
它溫順地停在裴景肩膀上,收了所有戾氣邪惡,像個安靜的陪伴者。一種預感呼之而出,裴景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它。
似乎是他的動作驚動蝴蝶,也告訴蝴蝶他情緒穩定。
黑暗裏神秘詭豔的蝴蝶片刻身體碎成千萬片。
炸開在眼前,煙花絢爛。
隨後一道刀刃般的流光,直注他的眉心。
那道流光蘊含毀天滅地的力量。
進入身體的一刻,接踵而來是徹骨的冰冷,和撕碎靈魂的痛。
自剛才一直沉睡的誅劍,突然又嗡地響了起來。
清光萬丈,茫茫織就成一個無垠界中界。
他還沒接納那股霸道的力量,就已經直接被拖入其中。
“喂——”裴景憑空從逼仄的山洞消失。
而就在他消失的後一秒。
嘩嘩嘩,堵住山洞口的流沙下墜消散,露出了本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