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的氣氛很低,季舒的手臂越來越疼,但又不敢出聲,他咬著下唇,時不時側頭偷偷看季越東。季越東鼻梁高挺,眉骨投在眼眶落下陰影,季舒心裏惴惴不安,就在此時,他聽季越東問:“摔傷了為什麼不和我說?”
“剛才還沒那麼疼,我怕你生氣。”
季越東覺得匪夷所思,他的聲音拔高,“我怎麼會生氣?我隻會心疼你。”
鳴笛聲響起,紅燈成了綠燈,車流從兩側向前行駛,卡宴車後幾輛汽車按著喇叭,季越東皺著眉,踩下油門,他說:“對不起,嚇到你了。”
季舒低下頭,眼淚砸下來,滴在手背上,他搖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季越東看不得他哭,把車靠邊停下,雙向燈亮著,他扯開安全帶,小心翼翼把季舒摟進懷裏,軟下聲音安撫,“好了好了,小舒我沒有生氣,我隻是很擔心你。你的手受傷了,我很急,語氣重了,我和你道歉,別哭了……乖。”
季舒把眼睛哭成了兔子,鼻子皺巴巴,他也和季越東道歉,說下次不會不聽話了。
到了醫院掛號拍片,季舒手臂是骨裂,明明是疼得要死的,他還忍著。上夾板的時候,季越東看他嘴唇都白了,問他是不是很疼,他怕季越東難受,還是說不疼,季越東他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季舒。
從醫院出來,季舒右手打著夾板,一根帶子掛在脖子上,季越東給他披上外套,走到季舒的左手邊,季舒把手遞到季越東掌心裏。他們到家已經是晚上,季越東把車停好,打開後備箱把上午買的東西拿出來,季舒搖搖晃晃走在他身旁,看著要摔倒的樣子,季越東抬起手用手臂撐了撐他的後背。
回到家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速凍餃子都已經爛了一大片,季舒站在旁邊看季越東整理著,他想上去又不敢上去,季越東把最後一些放進冰箱裏,把剩下些爛了的丟了。他倒完垃圾進屋,季舒站在玄關下,小燈落下溫暖的光。
季越東走進廚房,季舒就跟著他走到廚房,季越東轉過身,差點撞到季舒,他低頭說:“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季舒用左手碰了碰季越東的胳膊,他問:“餃子不能吃了嗎?”
“能吃,還剩一些沒爛掉的,現在想吃嗎?”
“現在吃了,明天就沒了。”
“明天再去買。”季越東讓他去沙發上坐好,“你坐在這邊,不要亂動,也不要壓到手臂,我去給你煮餃子。”
季越東掐著表看著餃子沸騰,而後拿著湯勺舀起餃子,他一臉嚴肅,鄭重到像是在簽某個幾億合同。餃子放在盤子裏,醋倒進小碟子中,季越東兩手端著出去,季舒伸長了脖子巴巴望著。
白瓷盤放在原木色矮茶幾上,季舒身體前傾,季越東把筷子給他,他用不慣左手,夾了好幾下都沒夾起來。季舒覺得這餃子在逗他玩,怎麼著都吃不到,越來越急,嘴邊就抵上來了個熱乎乎的水餃。
季舒一愣,季越東說:“把嘴張開。”
小朋友乖乖張開嘴,蘸了醋的三鮮水餃咬在嘴裏,有些燙舌頭,季舒張大嘴哈了幾口氣,然後都咽了下去。
除夕夜要吃的餃子被季舒在前一天就都吃完了,季越東嘲笑季舒像隻小豬,季舒紅著臉急著反駁說自己不是。
睡前吃了藥,晚上睡覺的時候手還是疼,季舒睡不著卻難得的沒有去找季越東撒嬌。他躺在床上,看著月光浮影的天花板,思緒被疼痛斷成了零碎。他閉著眼,小聲數著拍子,是季越東心髒跳動的頻率。
隔了很久,門輕輕打開,季越東站在門外,他朝床邊走去,就著月光看著睡著的小孩,伸手捋開落在臉頰上的頭發。季舒睫毛輕顫,睜開了眼,季越東一怔,壓低聲音問:“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