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後來(1 / 3)

關於後來,總是會有人問起。

後來,後來,後來又如何了?

就算歲月變遷, 光華不再,有些人一如既往,有些事亙古不變。

比如承國公府的隆恩。

無論當年許二老爺心生反意夥痛同廢福王等反賊企圖起事,還是後來罷黜東宮,承國公府始終不曾受牽連,榮盛幾十年如一日,未曾變遷。

如同此事,饒是多年之後,將近而立的承國公回憶起當年那一場暴亂,亦仍心有餘悸。

隻記得,那時他正在玉山與廢福王一派人僵持,驟然地便傳來了他二叔叛亂了的消息。

當時的感覺是怎樣的?

齜目欲裂?

撕心裂肺?

他至今仍找不到任何一個詞來形容當時那種心痛。

他隻知道,那是他僅剩的親人。

他的祖父、他的叔叔嬸嬸、他的弟弟,他的妻子,以及他還尚未出聲的骨肉,全都命危一旦!

他做這麼多,為的是誰?他在前方拚命, 為的是誰?

如若他們出事,那他如今做的一切,意義何為!

他一分神,腳下便被刺中了一劍,利器穿破皮肉直挑白骨,隻瞬間,他便紅了眼。

“梅姑!”

他猩紅著眼尖吼了一句,眼神狂躁渾身上下散發著猶如羅刹地獄中走出的魔鬼一般,劍起劍落,人頭落地。

仍在拚死反抗的廢福王餘黨都被忽然暴起的少年被震住了,他們一晃神,瞬間脖子一涼,大片大片的鮮血如泉噴湧,一顆顆頭顱咕嚕嚕地滾滿一地。

那一張張猶帶著驚恐的臉孔,麵色發青,眼珠外凸。

許力從來沒有見過自家主子如此暴怒的一麵,那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狠戾和陰鷙,完全讓他變了一個人。

那個時候,就連許力也禁不住微微地發抖。

他還記得,那個自詡聰明的趙姓女子,曾企圖用她手中的火藥、炸彈房子交換一命,自家主子卻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手起劍落,一劍封喉。

出手極快,恍如閃電,那女人就連尖叫也不曾來得及便咽了氣。

之後,他們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承國公府。

許力很清楚,自家主子跳下馬的時候,渾身僵硬得似一塊石頭。雖然他竭力地讓自己鎮定, 可就連他自己或許也沒有察覺,他渾身沐血,表情陰厲得讓人知從心裏打顫!

所幸,一切安好。

許力無法想象,若是老太爺、夫人又或是小公子出了什麼事,自家主子會變成何樣?

那般陰狠嗜血的魔鬼,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家主子若真的變成了那般會如何!

就連許天柏自己也不敢想象,若是他們其中有誰出了事,他會如何?

他隻知道他從來不是個存善之人。

別人傷他一刀,他定十倍奉還!

許大老爺、許大夫人,以及同胞妹妹的驟亡,一直猶如一座座大山,深深地壓在他心頭上,他心裏有一筆筆的賬目。

甚至,當年模仿他父親的筆跡寫下家書騙許天一回來的,他都知道是誰。

他一直在忍,也在等。

隻一天不曾手刃仇人,他便永遠也放不下。

至於他二叔,他知道他手腳不幹淨,可礙於老年喪子的祖父,他一直沒動手。

如今,許二老爺趁著他外出企圖脅迫他祖父、他妻兒、他弟弟,這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許二老爺應該慶幸,他死得早!

如何處置二房的人是許老太爺下的命令,具體的曾念薇並不知曉。

她月份大了,半夜裏又鬧了這麼一場,沒過多久她便有些熬不住。

許老太爺讓她先行休息,曾念薇想了想也沒推辭。

這一睡,沉沉昏昏地竟然到了日曬三竿。

若真說,曾念薇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醒的。

她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血的臉。

許天柏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一言不發地坐在床邊。

青發素顏,血烏膚白。

曾念薇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樣了?受傷了?”怎麼滿臉滿身都是血!

曾念薇驚呼,忙地掀被便要起身。

她剛動,這才發現手一直被他握在掌中,力道大得似乎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裏。

曾念薇心驚肉跳。

毫無預兆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嘩嘩地往外掉。

“夫君,阿柏,你怎麼了?”曾念薇聲音當即便哽咽起來,反手握住他冰冷僵硬的雙手,“你到底怎麼了?”

“你放心,祖父沒事, 三叔三嬸,還有阿一他們都沒事, 我們都沒事!”

見他這樣,曾念薇一顆心猶如被一直無形的手揪了起來, 痛得不敢用力呼吸。

許天柏雖然他抓著她的手,可卻似是沒看見她一般,他渾身僵硬得像一塊石頭,雙目竟有些空洞。

“他張了張幹裂的唇,聲音竟嘶啞如破裂的弦。

他說:“那梅姑呢?梅姑她好嗎?”

他頓了頓,又問:“阿婉呢?阿婉她好嗎?”

曾念薇頓時便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顧地撲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許天柏將曾念薇嚇得幾乎魂飛魄散。

許老太爺、許三老爺、許三夫人和許天一都聞訊齊齊趕了過來。

許天一睜著一雙猩紅的眼,哭聲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啊!我是阿一,我是阿一啊!”

許老太爺頓時也紅了眼眶。

許天柏卻依然沒有動。

曾念薇哭得聲歇力竭,一雙手死死地反握住他,她邊輕聲喚著許天柏的名字,一麵卻漸漸白了臉,忽然地她抱著小腹就不言不動了。

許三夫人最先發現曾念薇的不妥,當即便嚇白了臉:“阿柏媳婦兒怎麼了!快請大夫,快請大夫啊!”

現場頓時亂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