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薇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許天柏已經恢複過來了。
他淨了身,換了一襲雪白的長衫,發未挽,隨意地梳到身後。他手上、背上和小腿上的幾處傷都上了藥,包紮好了,此時正坐在床榻邊看她。
見曾念薇醒來,他頓時動了口氣,輕聲道:“你醒了?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見曾念薇伸手去摸小腹,他便道:“你放心,孩子沒事。”
知道孩子沒事,曾念薇便心安了。
她定睛靜靜地凝視了他半響,才道:“你方才嚇死我了。”
許天柏便笑。
他的笑容清淺,一如既往。
是她熟悉的模樣。
他說:“可知,你也把我嚇死了。”
曾念薇聞言心頓時一顆心都軟了起來,她半起身來去挽他的腰,將腦袋埋在頸窩裏。
“幸好,我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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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阿容從小就是個小正經。
他還很小的時候,衣裳就穿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挽到腦後。一張小臉永遠都虎著,不愛說話也不愛笑,隻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人瞧。
每次許阿容這樣盯著顧阿寶看的時候,顧阿寶隻覺得手上癢癢的,心裏也癢癢的,渾身都癢癢的,總想伸手撓一撓。
每當這時,顧阿寶就仗著身高體型優勢,用他那隻圓滾滾的手指去撓許阿容的白嫩嫩的小臉蛋。
撓一下,再撓一下, 還撓一下。
就像個糯米團子一樣的觸感,軟軟嫩嫩的,顧阿寶咧著一張嘴便笑了起來。
他粗聲粗氣地對許阿容道:“你為什麼都不哭啊?你快哭啊!我欺負你了,你怎麼還不哭啊?”
好了,這下要捅馬蜂窩了。
許阿容從來不大吼大叫,哭著鬧著去告小狀的事,他更不屑去做。
每當這時,許阿容隻會靜靜地盯著顧阿寶看一眼,然後背著小手邁著小步子一本正經地走開了。
可就是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才讓顧阿寶更猶如全身都長了痱子一般,撓心撓肺地就是不舒坦。
明明就是隻大糯米團子,非得裝什麼白麵饅頭!還不懂哭鼻子!
一點都不好玩兒!
顧阿寶心裏念叨著,一邊蹬著他那圓滾滾的短腿追在許阿容身後跑了便擰頭去找小糯米團子了。
一兩次還沒什麼, 漸漸地顧阿寶便發現,每次他逗完許阿容,他總會倒黴,又或是遇見一些奇怪的事。
比如這一次,他阿爹好不容易得了閑,帶著他阿娘和他一同到了他小姨府中做客。
顧阿寶興衝衝地便跟著他阿爹阿娘來了,來時還為他能來而他那尚在繈褓中的幼弟不能來而沾沾自喜。
在顧阿寶眼裏,小姨府中好玩兒得緊,不但有個愛板著臉的大糯米小表弟,還有個小糯米團子、也就是他那漂亮得如瓷娃娃似的小阿婉表妹,白白軟軟的、甜甜糯糯的,讓人見了便想咬一口。
顧阿寶偷偷和他阿爹說過,長大了他要把小糯米團子抱回家,他阿爹聽了哈哈大笑。
顧阿寶覺得他阿爹這是讚同了的意思,頓時高興得不得了。
隻要逮著機會,他就在小糯米團子麵前顯擺。
好比如這一次,他前腳欺負完大糯米團子,後腳領著小糯米團子去撲蝶。
他牽著人家白白軟軟的手,盯著人家圓圓嫩嫩的臉蛋兒,笑得嘴巴都要裂到腦瓜子後邊兒去了。
“阿寶哥帶你去撲蝶!蝴蝶知道嗎? 大大的、好多顏色的,漂亮極了!”
顧阿寶手舞足蹈地噴著唾沫:“我能捉好多的!我都給阿婉妹妹!”
許阿婉便眯著眼睛笑。
她雙眼亮晶晶、笑容甜蜜蜜的模樣讓顧阿寶一顆心都化了。
此時顧阿寶還不知道心都化了是什麼意思,他隻覺得每次看見許阿婉,他心裏就跟吃了十斤八斤麥芽糖一般,甜甜甜甜的,一直甜到了心坎兒上。
顧阿寶是個人來瘋,一樂起來尾巴能翹到天上去。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他明明是牽著小糯米團子一塊兒的在後花園裏撲蝶,可他一轉頭,小糯米團子便找不到了。
顧阿寶有些急,扯著嗓子阿婉阿婉地叫了許久都沒找找著許阿婉。
而更重要的是,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原本應該形影不離地跟著他的小廝們也不見了,偌大的後花園裏孤零零地就站著他一個。
顧家阿寶頓時便傻了眼。
他在承國公府的花園裏轉來又轉去,轉得他兩條腿都酸了還是沒能走出去,於是他哇地一聲便哭了起來。
許阿婉則是跟著她哥哥躲在一邊的假山上。
許阿婉瞧了半天,歪著頭疑惑地問她哥哥:“哥哥哥哥,為什麼阿寶哥一直在那轉圈圈?”
她哥哥虎著一張圓圓白白的大糯米臉,高冷地打量了他家的小糯米團子,嚴肅道:“知道下個月是大姨夫生辰嗎?阿寶哥他正在給大姨夫挑禮物呢!”
大糯米團子摸著圓圓的小下巴道:“你看看他是不是繞著那幾株蘭花一直在轉?”
小糯米團子是個聰明的小女童,聞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脆聲道:“哈!我知道了!阿寶哥想給大姨夫送花!”
許阿容伸出白白軟軟的手去摸他妹妹大大的腦袋,讚道:“阿婉真聰明。”
許阿婉想了想又道:“那他為什麼還哭了?”
許家阿容臉不紅心不跳,輕描淡寫:“他被自己感動得哭了唄。”
“啊?”許阿婉有些驚訝。
不過她向來對她這位哥哥信服得很,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便哦了一聲。
許阿容便又道:“阿寶哥是想給大姨夫一個大驚喜,所以我們都要替他保密,不可以說出去,知道嗎?”
許阿婉睜著琉璃般純亮得大眼睛,重重地點頭。
“我知道了!”
許阿容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