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另一張床，不比那張沾著各種人氣味的刺青店的床，它簡單極了。
知道嗎？我在那張簡陋的床上做了無數個夢，然後我醒過來，看到了一雙低垂的慈悲的目。
難以想象，他們兩個在我身上刺了一尊佛像。
佛單腿站立，雙手合十，低垂著眼。
“我不喜歡，我不會付錢的。”我說。
“這是我們的傑作，是無價的。”
男刺青師站在另一邊，手裏也同樣拿著兩麵鏡子，“你再看看，這是什麼。”
我頓時倒抽了口涼氣，老天，這是什麼？這是鬼！這是魔鬼！
“這……這是什麼？”
我得承認，我背上這塊東西是無價的，這一男一女共同紋繪的雙麵刺青；從左右兩個不同的方向分別可以看到佛和魔鬼。
我爬進浴室，艱難地撐了起來，脫下外套扭著頭從鏡子裏看自己的背。
“操！痛死了，早知道就不紋了。”
但我無法否認，這是一副傑作，這已不僅僅是紋身，它是一副真正的藝術品。
他們說的蛻變，我的蛻變，就是佛和惡魔在我背上共存？
然後，他來了。
我不記得這已經是第幾次赤身裸體在他麵前出現，但隻有這一次，他滿臉的驚詫與不可置信。
他從鏡子裏看到了我背上的東西，我不確定從這個方向他看到的是佛還是魔；隻是背上的疼痛迫使我更換站姿已減輕一些痛楚。
而這個時候，他的眉猛地緊鎖，眼神不斷地跳躍起來。
仿佛過了整整一個世紀，他才開口“你幹了什麼？”
還未等我回答，他已衝了上來，捏住我的肩把我甩到了床上。
我趴在床上，想要起身，他的力量又把我壓了回去。
他緊緊按著我的肩不鬆開，幾乎將他所有的力量都使到了我的身上。
我側過臉，鏡子裏是他飛快移動的眼眸，上下左右地打量著我背上的紋身。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他用力甩著我。
我被撞地開不了口，隻能咬緊牙關，說，“紋身。”
他定了定，猛地鬆開手，然後也坐到了床邊。
繼續下去的就是無盡的沉默。
他抽了三支煙，直到我被煙嗆地無處可躲。
三支煙的時間是漫長的，沉默切割了空間和時間。
我閉上眼睛，我困了我想睡了。
隻是剛閉上眼，一陣鑽心的痛就從背上傳了過來，我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的食指正由上至下，刮過我的背脊。
若是平常最多不過是微微的痛，但今天卻不同，這與傷上加傷沒什麼兩樣。
我無奈地閃躲，艱難地翻了個身，隻見他右腿悠閑的擱在左腿上，手肘靠在腿上，手指微張，覆在額頭上，“痛嗎？”
當然，隻是我痛地開不了口。
“別在私自做一些決定，你的身體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他忽然微笑，唇在月光下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也是我的。”
“這與你無關吧。”
“你說什麼？”
“與你無關。”
“你敢再說一次。”
我咽了咽口水，說，“與你無關。”
他一下撲了上來，一手扼住我的喉嚨，“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拖進醫院，讓他們把你這張皮撕下來。”
“那是藝術品，揭下來你也可拍賣，用得來的錢替我買副好棺槨。”
他重重給了我一個耳光，從齒間嘣出兩個字，“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