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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綺薇是被一聲悶響驚醒的。
等她模模糊糊睜開眼,耳畔充斥著陌生的咒?、陰冷的嗤笑和其他許多窸窸窣窣的聲音, 意識尚未從沉睡中蘇醒,整個人猶如墜入混沌泥潭。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水泥地上, 手臂和雙腿被粗糙長繩死死綁住,關節處被冰冷地板硌得生疼,與此同時一道粗礪男聲再清晰不過地響起來:“喲,小姑娘醒了。”
這聲音帶了不懷好意的笑, 聽得她頭皮發麻。掙紮著抬起眼眸,等顏綺薇終於看清那一男一女的模樣,就更感覺渾身一冷、如置冰窖。
女人四十多歲的模樣,體型略顯壯碩。濃眉下垂,細長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圓潤飽滿的厚唇勾起一抹冷笑。
這人她是見過的。
——梁宵曾經的養母。
那她身邊的男人……
顏綺薇咬牙,上移的目光正撞上對方雙眼。中年男人不算高,顴骨因過於清瘦而高高凸起,他的視線比起妻子要更加陰狠,帶了些顯而易見的怨毒,像是把血與骨一併錘碎,糅合成眸底通紅的血絲。
恐懼感如決堤洪水般一擁而上,將她的意識驟然衝垮。
根據國內刑法,收購被拐賣兒童的買家可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從梁宵養父入獄到現在,正好過了兩年。
她早該想到,以這對夫妻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梁小姐長得挺乖嘛。”男人陰慘慘地笑,邁動雙腿向她靠近,“我聽說你當初狂得很,要教訓我女人?”
難聞的煙味被暑氣一股腦裹向鼻腔,顏綺薇下意識皺起眉頭,緊接著聽見不遠處微顫的少年音:“祁正榮,你已經沒出息到要利用小輩出氣了麼?”
是梁宵的聲音。
心臟因這句話懸起來,她循聲望去,在角落裡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與她比起來,梁宵的情況實在稱不上好。
他也被綁住手腳,顯然在不久前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毒打,眼眶紅腫,顴骨高高凸起,臉頰上則佈滿了令人心驚的抓痕。其中有些滲出血來,因沒辦法擦拭而留下刺目紅痕,看得她呼吸一滯。
這句短促的話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少年聲線顫唞,話語間夾雜了細微的喘熄,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意味。
被稱作“祁正榮”的男人果然被他激怒,轉而滿臉陰霾地走向梁宵,不由分說提起他的衣領。
拳頭結結實實落在後者胸口,梁宵疼得臉色發白,悶哼一聲。
顏綺薇剛想出聲,卻恍然間望見少年決然的視線——被男人再度摔在地上後,梁宵朝她輕輕搖搖頭。
他為了不讓男人對她下手而故意出言激怒,如果顏綺薇此刻再逞強製止,隻會讓局勢變得更糟。
她眼眶一紅,把湧上舌尖的話咽回喉嚨裡。
“老子養你十幾年,結果呢?你讓老子吃了兩年牢飯,自己倒好,在梁家吃喝玩樂,挺舒服是吧?”
他沒有法律觀念,更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毀掉了一個男孩子的前半生。祁正榮心裡隻有那兩年無端的牢獄之災,而這一切全拜梁家所賜。
他不甘心,不理解,甚至於為自己感到不平與委屈。在監獄的日日夜夜,男人都設想著今後該如何報復。
畢竟他是沒有錯的。
他不想要錢,隻想看那一家人被折磨的模樣。
梁宵垂著眼,努力穩下紊亂的呼吸,靠著牆壁坐起來。◇思◇兔◇在◇線◇閱◇讀◇
“總之,我們已經向梁啟索要了一千萬贖金,對於梁家來說,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他說著笑了一聲,“說實話,你們倆是絕對活不到今天晚上的。試想一下,當梁家滿懷希望地交了贖金,到頭來卻見到兩具屍體……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