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牧川走進福寧殿,一眼便望見了端坐於正殿中央的皇帝林尚。他看見段牧川進來後,揮揮手,示意屋裏的所有下人離開。於是,殿內的宮女和黃門們紛紛行禮告退,並且順手將殿門緊緊關閉起來。
此時,整個福寧殿隻剩下段牧川與皇帝二人。
段牧川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窒息感湧上心頭。對他來說,皇帝林尚既熟悉又陌生。他們確實很熟悉,畢竟皇帝常常召見他;然而卻也非常陌生,像這樣隻留下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還是頭一次。
“現在屋內隻有你與朕二人,朕想跟你說知心話,別跪在那裏了,坐下,你與朕相處放輕鬆就好。”
段牧川聞言坐在了一旁的位子上,有了林尚這句話,段牧川就放心了,他心裏是知道,皇帝是信任且喜歡他的,他的父親既是林尚兒時的玩伴,家族又沒有勢力,皇帝放心。
“你父親的死,朕心裏清楚,太子就是罪魁禍首!自朕病重以來,太子監國,將朝政搞得一團糟。朝內結黨營私、貪汙腐敗之風愈演愈烈。今日禦前會議上,廢除鹽鐵官營之事,其實餘鴻中早就向朕提過,且朕也同意了此事。隻是沒想到,今日在朝堂之上,竟引起如此軒然大波,三司使和吏部尚書更是反應激烈。朕心中明白,他們皆是太子的黨羽。鹽鐵稅收乃國家重器,如果其中的事情處理不好,實在令人憂心忡忡啊!三司使和吏部尚書所掌控的權力比你們二人更為重要。雖朕命餘鴻中去解決此事,但他不可離開中央。故朕欲讓你擔任中央巡查官,前往九州清查鹽鐵稅務。”
段牧川早就想到了皇帝是想要他來做這項工作,餘鴻中早就給他心裏做過鋪墊。
段牧川點頭表示認可。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著段牧川:“陪同你的重要官員你自己定一位,但不要選陳衡,朕打算最近讓他接觸樞密院的事情,讓英國公一家逐漸替代魏國公,魏國公嫡女是太子妃,朕有點擔心太子的勢力過大,還有一位重要官員會由二皇子那邊來,你可以私下與二皇子交流交流。”
一說到二皇子,段牧川心裏難免泛起漣漪,他想到了自己剛才和林檳對視時那複雜的眼神。而此刻,他又聽到了二皇子的名字,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他想起了上次太子設計的陰謀,至今仍心有餘悸。如今再次提及二皇子,他不禁感到一陣緊張。
林尚敏銳地察覺到了段牧川的走神,他知道段牧川對二皇子心存芥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大概裏麵有太子的手筆。然而,林尚並不希望段牧川過於擔憂,因為說到底二皇子需要段牧川的輔佐。
“際言啊,其實朕也不想強迫你非得站在二皇子那一邊。朕了解你的性格,你跟你爹一樣,不喜歡卷入這種權力鬥爭之中。但是現在,你已經是翰林學士了,太子那邊肯定一直在尋找機會對付你。所以說,你站在二皇子這邊會更安全一些,起碼他能護著你。畢竟朕對二皇子也有些愧疚之情。當年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朕不得不將二皇子送往揚州,這一去就是整整十年!如今他回來了,身邊除了那些從揚州帶回來的朋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勢力支持。因此,你們兩個相互幫助、扶持,對你們倆都有好處。”皇帝語重心長地說道。
皇帝的話語充滿了深意和憂慮,段牧川深知這一切都是為了二皇子著想。回想起來,他被提升為翰林學士並非偶然,而是皇帝有意為之。原本備受朝廷讚賞的探花郎,卻因這次提拔而成為眾人指責的對象,被認為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然而,段牧川明白,皇帝這樣做無非是想讓他站在二皇子一方,以確保皇位的順利傳承。
皇帝如此費心費力地謀劃,顯然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廢黜太子,立二皇子為新的儲君。或許,隻有皇帝才能深切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迅速衰敗,他也清楚時間緊迫,而在段牧川眼中,他從眼前的皇帝通過化妝來掩飾自己臉色的蒼白,或許也很可憐,他必須盡快為國家的未來做出安排。作為一國之主,他要為江山社稷考慮,確保國家的穩定和繁榮。因此,他不惜用盡手段,也要將最合適的繼承人推上皇位。
皇帝又補充到,
“際言,你出生時,‘牧川‘這名字是朕給你起的,取自魏征的‘念高危則思謙衝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這既是對你為人的期望,同時也是想讓你成為一代賢臣,如魏征一般,輔佐二皇子再造貞觀。”
段牧川知道,這裏麵的確是飽含皇帝的真心話,他也很感動,宮牆之內,皇帝能跟他談情,已是對他的親近,裏麵的幾分是自私幾分是無私,他不敢苛求。
“臣定不會辜負聖上的期望,一定全力輔佐二皇子。”
可偏偏是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