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宴有什麼了不起?沛公不但沒死還滅了楚霸王,你今天敢屈服,就別認我這個朋友,我沒你這樣的慫貨朋友。」

程如墨哭笑不得,「那你陪我去行不行?」

林苒沉吟片刻,一咬牙說:「當然得陪你去,啖肉喝酒我不行,罵人我可從來沒服過輸。」

「那就先謝謝你了,樊勇士。」

——

第二天江城起了霾,能見度不到五十米,遠遠望去整個城市隻看得到高樓的頂端,浪漫的比喻大約是霧失樓台月迷津渡。程如墨想到的,偏偏是早年讀張愛玲《小團圓》時讀到的一段話:「大考的早晨,那慘淡的心情大概隻有軍隊作戰前的黎明可以比擬,像『斯巴達克斯』裡奴隸起義的叛軍在晨霧中遙望羅馬大軍擺陣,所有的戰爭片中最恐怖的一幕,因為完全是等待。」

她心情雖然比不上大考時的慘淡,忐忑和恐懼卻是如出一轍。偏偏這和大考不一樣,考試好歹有跡可循,這番赴宴卻前途未卜。唯一的安慰大約是,昨晚沒有夢見掉牙,興許結局不算糟糕。

一緊張就有些胃疼,化妝時都覺得手在抖,不是花歪了眼線就是貼反了睫毛。一麵覺得自己不爭氣,一麵又懊惱自己和何必去受這個罪。她對能不能代表月亮懲罰狗男女沒有絲毫興趣,狗男女離她世界越遠她越覺得心情舒坦。

但另一方麵,卻是不甘心。憑什麼狗男女能夠逍遙自在,她得一大早起來考慮穿什麼衣服配什麼裝。花的時間越長,就越不甘心。到最後憑空生出股非去不可的倔強來。

下午五點二十,林苒開了車來接她。見她走到跟前,笑說:「衣服好看。」

程如墨坐上副駕駛,「那是因為你沒見到白蘇。」

林苒發車往東南路開去,「上次你還說和她關係不錯,我怎麼覺得分明是不共戴天。」

「我大一到大三和她關係確實不錯,她和我是室友。」

林苒注意到了她話裡的時間節點,問,「大三發生了什麼事?」

程如墨好半晌沒有回答,許久才說:「你知不知道有類女生,和你成為朋友並不是真正拿你當朋友。」

林苒瞭然,「我當然知道。她們需要你陪她一起去赴追求者的約會,需要用你的坦蕩襯托她的嬌羞,需要讓你時時刻刻去對抗她的情敵而她隻用躲在後麵嚶嚶嚶裝委屈……我一貫不希望女人彼此攻訐,但這種女人,扇她一百個耳刮子都不為過。」

程如墨不說話。

「如果白蘇是這樣的女人,那真沒什麼值得顧忌。邱宇這人,表麵看起來確實一表人才,不長期接觸看不出他敗絮其中,毋庸置疑,白蘇就是見不得你好,所以故意搶了你男朋友。」

程如墨認同林苒說的話,心想,真是不嫌噁心。

第9章 鴻門宴(二)

程如墨和林苒都不愛吃江城菜,嫌棄它們沒特色。事實上八大菜係也確實不關江城菜什麼事兒。「荊楚人家」打的是正宗江城菜的幌子,賣的卻是全國各地的薈萃,但又貴又不正宗。好比說剁椒魚頭,為了照顧本地人的口味,加了醬減了辣,吃在嘴裡卻覺得差了一口氣,總像是隔靴搔癢。

程如墨老家是以吃辣出名的瑜城,因此更加瞧不上這隻差寫上「人傻錢多速來」的破飯館。

但白蘇要將聚餐地點定在這裡,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程如墨等林苒停好了車,挽著她一起進去。服務員領他們上二樓,「客人在『雲夢』,前麵直走左拐就是。」

待服務員走了,程如墨說:「我尤其討厭一些飯館為自己包廂起個虛頭巴腦的名字,直接201,202這樣排序多好。」

林苒笑:「你矯情不矯情,人家取個名字都能礙到你。再說我覺得這名字取得還不錯,雲夢,西涼,螺山植蓮,這裡還有個青潭……都是湖名,挺好嘛,討個千湖之城的綵頭,也和『荊楚人家』相襯。」

「那還有西溝子湖,馬尾套湖,小爹湖呢,怎麼不起?嫌棄人家名字不好聽啊?我還覺得接地氣呢。」

「……」林苒又笑又氣,「我要是餐館老闆,一把把你扔出去,不許你再踏入一步。」

「誰稀罕來這裡,難吃得要命。」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雲夢」間的門口。包廂門虛掩著,林苒輕輕叩了叩,便聽見裡麵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請進。」

林苒無聲問程如墨:「白蘇?」

程如墨點頭,伸手推開了包廂門,卻在看清包廂內狀況時,愣在當場。

坐在白蘇旁邊和對麵的,分別是邱宇和陸岐然。

陸岐然裡麵穿著件深灰色襯衫,衣袖挽了起來,露出戴在腕上的一塊手錶。這表程如墨認識,是浪琴的,陸岐然大四那年就開始戴著。

此刻陸岐然正看著門口,和她的眼神有極短的一個交匯,隨即又互相錯開去。

最終程如墨目光落在邱宇身上,心裡湧起幾分難以形容的噁心感,下意識就像這麼轉身離開,但硬生生剋製住了自己這股衝動。仗沒開打就丟盔棄甲,到底不是應有的作風。

林苒卻比她還按捺不住,也不理白蘇聽來幾分慇勤的招呼,直接捏著程如墨的手腕走了進去,在陸岐然旁邊的空位坐下,逕直朝著邱宇開火:「剛剛在停車場看到輛豐田的凱美瑞,是覺得有些眼熟,原來沒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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