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心中混亂,厭憎塵世,隻在荒山野嶺間亂走,肚子饑了,就摘些野果野菜裹腹。越行越遠,不到五日,已是形容枯槁,衣衫破爛不堪,到了一處高山瀑布山穀,他才停了下來。
此地倒甚是幽靜,山澗一道瀑布由峰頂傾泄而下,峻崖峭壁間突石若劍,令水瀑分跌而墜,擊撞處轟然有聲、氣勢迫人。山腰處是闊達數丈方圓的平地,瀑布落至山腰時聚水成潭,潭底有伏流泄水,常年不滿不涸,倒映著滿山白雪鬆衫,幾如仙境。
這便是他母親的埋葬之地,當年偶然一次隨同族中公子哥出遊,發現了此地便喜歡上了,之後就將母親從草草落腳的爛石山坡遷移到了此地。潭邊有一方大石,大石之側蓋著一個土草茅廬。不過此時茅廬甚是荒廢,已經很久沒人住了。楚牧仔細清理一番,又在山從中尋了不少幹燥的茅草和柴火,再加上屋中以前獵戶遺留的一張方桌兩條長凳,貼牆砌起的土炕,總算可以住人。
楚牧燃起木柴,吃了些水果,用長板和木凳蓋起一張小小書桌,打開書箱,將所有書籍整理好,又布置了一番窗戶,倒也讓這間陋室增添了幾許書卷味。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可以調素琴,閱金經。何陋之有?”
片刻,天地蒙上一層暮色。
楚牧很慶幸的打到一隻跑不動的肥兔子,升起火來,屋頂嫋嫋爐煙被輕風吹成一道長弧,與垂於岸邊的雪枝糾纏不清;一股濃烈肉香味聚散無常,飄溢於煙火繚繞間。
“好香,好香,如此美味豈能獨享?見者有份,哈哈,見者有份。”
楚牧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氣勢高昂的喊叫,抬頭看時,隻見一道黑影,披散頭發在山穀林間淩空禦虛,隻兩步間就已經站到屋外的大石上。這兩步跨越,居然如此之長,移動間,他長發飄飄幾似仙人,武功之高,實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直讓楚牧看的呆了。待老者走近時,他才發現這老者就是城門邂逅的乞丐。
楚牧本就聰明伶俐,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始末,於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原來老前輩是個奇人,小人卻是看走眼了!”
老者哈哈一笑,甚是得意道:“不走眼,不走眼,我老人家從來不走眼,不然在這冰天雪地裏,哪裏能找到如此美味。”楚牧聽他說話顛三倒四,也不見怪,笑道:“老前輩是為美食而來麼?那便一起吃吧,可惜糯米羊奶酒已經喝完了,再釀也需要時間。”
“不忙,不忙,酒水我老人家帶的有。咦,這肥兔烤的外金內嫩,端的好手藝,可惜沒放作料。”說著,老者打開背後的包袱,倒騰一陣,居然鍋碗瓢盆刀筷叉勺一樣不少,然後從背囊中取出大大小小七八個鐵盒來,盒中盛的是油鹽醬醋之類。
隻見老者取出小刀,輕輕切下一塊兔腿,在那黃金般的兔腿上輕輕一捏,一層焦黃油皮應手而落,露出肉來,白裏透紅,肉質鮮美,甚是美觀。他起了烤架,把兔肉放進一個燒滾的油碗中一炸,立時一股香氣撲向鼻端。楚牧見他狂吞口涎,饞相畢露,不覺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待兔肉炸得微黃,加上作料拌勻,伸手往鍋中提了一條上來放入口中,輕輕嚼了幾嚼,兩眼微閉,歎了一口氣,隻覺天下之至樂,無逾於此矣,將背上負著的一個酒葫蘆取下來大飲一口說道:“有酒有肉,其樂無窮。”
楚牧看他吃的高興,自己也是餓了,便不客氣的拿起作料加料,直撕下一大片腿肉,大嚼特嚼起來。他幾日都是吃的山中野果,這一次離開相府,心情也好了許多。此時吃下兔肉,但覺滿嘴鮮美,又脆又香,清甜甘濃,仿佛一生之中從未嚐過如此異味,再嚼了幾口,一骨碌吞了下去,又去撕第二塊。
老者見他吃得香甜,心中暢快。又見楚牧吃的甚快,心中有些擔心,舉起酒葫蘆丟過去道:“小子,你不要吃那麼快,喝點酒再吃。”楚牧接過,豪飲一口,卻差點被如火的烈酒燒穿腸子,直嗆得連咳幾聲。老者哈哈大笑,乘機又搶了幾塊。你搶我奪,把一大條兔子吃得乾乾淨淨。老者伸舌頭在嘴邊舔那汁水,恨不得再有一百隻兔子下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