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見。
從前的過往已化為絲絲縷縷的薄煙,漸漸遠去。
暗月宮已倒,恐怕再無東山再起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散了。
斷了念想,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然而,卯月不會想到的是,鶴鳴每日都會流連於此,不肯離去。
而鶴鳴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會等來這一日——
主上重回暗月宮的時日。
呆坐在斷台之上的鶴鳴,眼眸中忽然點亮了光火,他瞬時起了身,然後繼續呆呆地看著朝他這邊慢慢走來的卯月。
“主上……!”
熟悉的身影終於重新出現在了此處。
隻可惜,這裏早已隻剩下了一片殘骸。
卯月徑自往殘破的宮殿裏麵走去。
鶴鳴則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趕緊跟在了後麵。
地上滿是雜亂的石塊,殿中原本收藏的許多珍品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失去了蹤跡。
這裏隻是一片殘骸了。
再沒有古樸而浩大的法陣。
亦沒有充盈的月之力的守護。
卯月什麼也看不見,卻又什麼都看得見。
他仍隻是靜靜地往裏麵走去。
直到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邦邦邦!”
有什麼硬質的東西再敲打著什麼。
“你,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
“到底還要拿走多少!”
入目所見,眼前是一個頭發儼然全白的老頭兒,手執著拄地的拐杖正奮力在追打著幾個匆忙逃竄的家夥。
鬢邊是因為沒有梳理好以致垂下來的幾撮亂發,老頭兒見追不上了,終於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此刻艱難著拄著地麵,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文殊大仙!”跟在後麵的鶴鳴看不下去了,喚了他一聲。
這時候,文殊才轉頭過來,發現了喚他的鶴鳴還有——
盼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暗月宮之主卯月。
“主,主上……!”文殊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不中用了,急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又看了看,這才終於確認自己麵前站著的銀白身影,真的是自家主上。
“您終於回來了!”文殊激動得不能自已,他急不可耐地拄著拐杖,往前迎了過來。
對於內庭而言,卯月重返仙界便是回歸。
可對他們而言,唯有回到暗月宮才算得真正的回歸。
眼看著到了卯月的麵前,他當即撲倒跪了下去。
“主上……!”
說到此處,文殊竟已是泣不成聲。
蒼老的麵容上如今擠滿了皺紋,早已不複往日那般紅光滿麵,身骨硬朗。
那是一道道歲月的痕跡,亦是他從往至今追隨卯月的證明。
他原以為,主上不會再回來了。
內庭眾仙都說卯月叛逃。
可他老文殊是不信的。
“文殊,不必再喚我主上。”卯月微微傾身,將對方扶了起來。
“您……您的眼睛?!”文殊這時才來得及關注到卯月臉上遮住的白綢。
卯月的聲音滿是淡漠:“我已看不見了。你如今追隨的不過是個瞎子罷了。”
“不如,早些散了吧。”
未來,也許暗月宮有朝一日還能得重建,可那重建者恐怕不會是他了。
文殊老淚縱橫,“一日為主,便是終生為主。主上,如何能散得?”
聞言,卯月也不再說下去了。
原本準備好的決絕之言如今竟也卡在了嘴邊,再也說不出來。
鶴鳴雖然一直未言語,但是此刻心中亦是洶湧澎湃。
如果真想要散了,他早就可以離開了。
也不會日日流連於這傷心之地了。
如今暗月宮失勢,過去的仇家誰都可以來踩上一腳,更何況還有那些吃裏扒外、人走茶涼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