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1 / 3)

正文 第八章

(街上頁)郭仲生悄悄問鍾佩文上個星期三為什麼挨汪老師的罵(農村的學生習慣把書記校長教導主任統統喊成老師)。鍾佩文笑著說:“隻挨了幾句批評,也不是罵。還不是要我們班到油菜地撿石頭的事。”郭仲生說:“我聽得出來不光是批評。為撿石頭的事也不至於發那麼大的火啊!同學們議論紛紛,都說他批評別的老師沒有那麼厲害。”說著,小心地看了鍾老師一眼。

鍾佩文被他的話觸動了;可是他怎麼跟他這個小孩子說呢?沒法兒說呀!

真的沒法兒說。事情簡單極了:上個星期三,汪壽生吃了晚飯,來到鍾佩文的寢室,要鍾佩文在晚自習前帶學生到本班油菜地撿石頭,說要搶季節。鍾佩文說這又不是插秧,不存在搶季節的問題,不急。當時,洪衛民、張有成也在鍾佩文的寢室吃飯,聊著天;這時候見汪壽生說“搶季節”的話,就幫鍾佩文說了幾句。不料,汪壽生沉下臉來說:“你們哪裏懂得農村的事?要你幹,你就幹,邊幹邊學。”鍾佩文正聊得高興,再說撿石頭跟搶季節有什麼關係呢?所以不想去,就說明天早鍛煉的時候再去。汪壽生火了,非要鍾佩文馬上就去不可。鍾佩文心裏也在冒火,就說:“別糊弄小孩子了!撿石頭算什麼搶季節?在農村幹了幾年了,多少也懂一點農業生產的常識。我明天去。說話算數!”汪壽生臉色紫漲,大聲說:“你對勞動就是這樣的態度?這可是路線問題!要開大會討論這個問題!”鍾佩文也火了,冷笑一聲:“哪有那麼多路線問題!不就是撿幾塊石頭嘛,別嚇唬我了。我才不怕呢!”洪、張二人見事情鬧大了,有點緊張,趕緊勸鍾佩文少說兩句,聽書記的。鍾佩文正在火頭上,哪裏聽得進去?又說了一句:“沒有那麼多路線問題!別上綱上線!嚇唬誰呀?我才不怕哩!”這時,寢室外聚集了不少學生,有的不解,有的緊張,有的在笑,有的在叫。汪壽生氣壞了,手一揮,說:“誰說學校裏沒有階級鬥爭?今天的事就是證明!”說完,對門外大吼一聲:“看什麼?”就怒氣衝衝地跨出房門,走出去了。站在門口的學生嘩地閃開,讓出一條路。鍾佩文一言不發,坐在床沿上慪氣。過了一會兒,康淑芬趕來了,說:“鍾老師,聽他的吧!他其實為人並不壞,就是好麵子。再說,他說話,你不聽,那他以後怎麼管別人呢?這跟我們管學生是一個樣的,式不同而理同。你趕快帶學生去吧。”洪、張二人也在勸說。鍾佩文此時已沒有氣了,隻有後悔和驚慌:得罪了領導,以後怎麼工作、怎麼搞調動呢?運動來了,說不定就成了第一個靶子,那可怎麼得了?算了,算了,聽老汪的吧!想到這裏,他立即召集住校學生火速開赴菜地。

撿幾塊石頭並不費力,他們師生沒花多少時間就撿完了。他見天還沒黑下來,故意坐了半天,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學校。學生都很高興,尹本生特別高興,說:“今天晚上又可以少坐半個小時嘍!”鍾佩文心裏正煩著呢,聽他這麼說話,就訓了他一句:“你就是不想讀書寫字,將來當個睜眼瞎,一輩子扛鋤頭把算了!”尹本生嚇得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別的學生輕輕地笑了笑。

晚自習還沒下,彭保國來到鍾佩文這裏,一進門就說:“老弟呀,你跟領導吵什麼?最後還不是得聽領導的!我給你提個醒:你跟我們不同,你是學習班裏出來的。我跟領導吵,領導把我沒辦法,我是貧下中農出身的,是貧下中農送我進大學的。領導能把我怎麼樣?你就不行了。當心以後日子不好過嘔!”說完,哈哈大笑走出門去。

鍾佩文被彭保國一番話直氣得咬牙捏拳;不過在這個時候還顧不到這上頭來,他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他和汪壽生的糾紛。他來到康淑芬處,請這位老姐兒在汪壽生那裏多多美言幾句。康淑芬說:“我看你帶學生走後,就去找老汪。他正對著窗戶虎著臉抽煙呢——看來,他是真動了氣。你這麼年輕就頂撞他,讓他好沒麵子。我勸了他幾句。他聽我說你帶學生走了,氣一下子消了不少,隻說你蹲了幾年學習班還沒改掉造反派的脾氣。我說你不是造反派,是武漢三司的,先是造反派,六七年脫離造反派支持百萬雄師,七二0事件以後沒參加任何組織。他很驚訝,說奇怪呀,原以為隻有造反派才愛鬧,看來不是的。他既然不是造反派,怎麼也愛鬧呢?我說你不愛鬧,平時滿文雅的,又請他別計較今天的事。他說了幾句大氣量的話:‘當然算了。毛主席早就說過,隻要人家認真改了,就不要老是批評個沒完,還說要允許人家革命。他一定要做自我批評,深刻認識今天這件事的性質,以後吸取教訓。’鍾老師啊,聽他的口氣,你得去認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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