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佩文見事態平息,自然高興,忙說:“認錯,沒什麼。在學習班裏我經常認錯,已經習慣了。我就去!”說完,就喜洋洋地到汪壽生那兒去了。汪壽生見他態度誠懇,臉色頓時由陰轉晴,表示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提了。又問:“你是不是造反派?”鍾佩文說:“運動初期是的,從六七年四月起脫離造反派支持百萬雄師,就不是了。”汪壽生說:“我聽說你犯了不少錯誤,以為你是造反派哩。”接著沉思起來,又自言自語:“既然不是造反派,又不是決派,怎麼審查這麼長時間呢——你以後要安心工作,別再犯錯誤。連*也出來了嘛,你原來是個學生,是青年,更好說。”
這時,孟祥宇、陳家才來了,問:“汪書記,下了晚自習開大會嗎?”汪壽生看了看鍾佩文一眼,說:“會還是開,講一講*重新出來工作的事。有意思,有意思!”
在晚自習後的大會上,汪壽生說:“*重新出來工作的事,去年就聽說了,沒想到這麼快。黨內第二號走資派啊,說聲解放就解放啦!六六年批劉鄧路線那會兒,他被打倒了,我以為他完了——高崗、彭德懷打倒多少年了,一直就沒出來;可沒想到七年以後他會出來了!現在想一想……這可怎麼說呢?”
洪衛民插了一句:“恍如隔世。”
汪壽生說:“什麼隔世?什麼意思?”張有成笑著解釋:“意思是,好像隔了一世。表示事情變化得太快。”汪壽生說:“是的是的,事情變化得是太快。我們思想水平低,跟上形勢不容易。要不斷學習才行。”
這一切,鍾佩文不能都講給郭仲生聽,隻能揀能講的講一點。郭仲生問:“*是第二號走資派都解放了,那一定還有些人也解放了吧?”鍾佩文說:“那當然。”
有學生問:“那劉少奇會不會也解放呢?”鍾佩文說:“那不會的。他和*一樣是機會主義路線的頭子,改不了了。”
吳向陽說:“聽我伯伯講,有些國民黨戰犯也解放了。我常想,那些國民黨戰犯殺**殺老百姓,也解放了,那劉少奇、*為什麼不解放呢?難道他們比國民黨戰犯還壞嗎?我想不明白。請老師給分析分析好嗎?”
說實話,鍾佩文對這個問題早有想法,也想不明白,現在學生問起這個問題,他如何回答得了?劉少奇、*和戰犯比,誰更壞,實在說不清楚;再說,跟學生討論這個問題很不合適,弄得不好,會惹麻煩的。想到這裏,他對學生們說:“同學們,加油幹呐,早一點幹完,早一點回家。”
收工後,學生們唱著“日落西山紅霞飛”回校。
鍾佩文剛進寢室,洪衛民就進來了,說:“我今天下午的農基課又沒上。你說怎麼辦吧?”鍾佩文見他滿臉不高興的樣子,忙致以歉意:“老兄,實在對不起。勞動是方向、路線問題,我得重點抓。”洪衛民說:“你完成了任務,可我怎麼辦?我完不成任務啊!”鍾佩文說:“那倒不一定。說不定到了期末複習的時候又要砍掉一些內容哩。《十六條》上早說了,學製要縮短,教材要精簡。你就等著好消息吧。”洪衛民說:“你小子倒滿會想的咧。但願如此。最好多砍一點,砍光更好,那我就輕鬆多了。不過,那就害了學生了。”鍾佩文說:“那就不是我們管得了的了。有什麼辦法呢?”洪衛民隻得搖頭苦笑。
鍾佩文去食堂吃飯,路上看見汪壽生,趕忙說:“汪書記,下午我帶學生挖了不少淤泥,準備送給生產隊。”汪壽生伸出左手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哇!不錯!你的路線覺悟大有提高嘛!”鍾佩文趁機討好地說:“經過上次的教訓,我認識到教書要先抓方向路線問題,不然路就會走偏。”汪壽生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