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看見自己成了俗世皇帝的模樣。身著九爪金龍袍,頭戴皇冠,瓔珞垂肩,坐龍座之上,九夷之眾,莫不臣服,天下諂媚,莫有不從者,揮手間,屍積成山。好不威風,有靡靡之音在耳邊勸慰:“留下來吧,留下來你成了皇帝,這樣何等的威風啊。”
他眼底古波不生,沒有絲毫情緒,隻淡淡的說了個字:“破。”
幻境消失,他依舊站在原地,白霧散了一片,很快又再次聚起,這次是好一派佛國景象,其地琉璃,坦然平正,閻浮檀金,以界八道,寶樹行例,諸台樓觀,皆悉寶成,其菩薩眾,鹹處其中。講法時,地湧金蓮,妙音鳥空中齊飛,一比丘走過行禮:“佛祖,該您講法了。”
他走上十二金色蓮花寶座,萬佛俯首口稱:“佛祖。”
寂空閉眼歎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世間種種皆若浮雲,又有何執著。”一字一字如金磚打出,幻境瞬間破碎,再一次消失。
白霧散開後以更快的速度彌漫,再一次籠罩山穀。形形色色的美女魚躍而出,清新淡雅如菊,雍容華貴似牡丹,孤傲清絕若梅,妖嬈美麗為芍藥,嫵媚多姿是薔薇,不一而足,各有風情,人間帝王若得其一,怕隻會從此不早朝。可惜寂空到底情感稀薄,連睫毛也不曾閃動一下,身體筆直若孤鬆。
“公子可真俊俏,不如留下來陪陪我們眾姐妹吧。”
“公子,人都道,溫柔鄉,英雄塚,公子留下吧。”
“公子。”
一聲聲呼喚,實若鶯歌燕語。若換了其他人也許早就深陷其中,可惜遇見的是寂空,寂空好整以暇的看著,沒有不耐,沒有厭惡,更沒有所謂的心動,依舊平淡。
很快場景轉換,明山秀水,一道倩影立於湖邊,眉目如畫,比這山水還要美上幾分,看去分外熟悉,赫然是許青青。
許青青走過去對著寂空說道:“寂空,我累了,我想和你住在這山水間,就你和我。”罕見的柔和而溫柔的笑,長年籠罩在麵上冰冷化得一幹二淨,因為罕見才美得驚心動魄。
他說:“好。”
身不由己。
於是湖畔修房,兩人落居,一言一行如凡人夫妻,簡單而恩愛,時間一長,他心中曾經的理念漸漸磨滅,他都快記不起前塵往事。
終有一日許青青有孕,他感到很開心,對許青青越發的好了,卻開始疑惑,那便是開心嗎?那樣真摯而濃烈的情感他卻不記得他曾擁有過。
十月懷胎,他去尋助產的仙草,走後沒多久,許青青便化成巨大的青蛇,痛苦翻騰,生下十枚蛋。
他匆匆而歸,正好趕上這一幕,手中仙草落地。
青蛇口吐人言,驚呼道:“相公。”
他回神,推門而走,懦弱如凡人,他站在湖邊,腦中遺失的碎片一一填補空白,他記起來了,頭上三千墨發無風自斷落了一地。
他口中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相,當體即空,它無有自性。無自性,相即非相。”
許青青追出,依舊為青蛇相,身後跟著十餘條小青蛇,她聲聲落淚:“相公,你因我非人便不要我了嗎?”
他閉目落淚,口中誦阿彌陀佛,幻陣被破炸裂開來,一時間地崩山摧,山上落下無數滾石,寂空一一躲開,臉上那點濕潤被風吹幹,有點微涼,他竟真的流淚了,嗬,他冷笑一聲,被師兄斥罵冷心絕愛的他竟會流淚,真是罕見,深呼出一口濁氣,臉上恢複了平靜。
他用神念在周圍察視了一圈,隻見這稱得上秀美的山一片狼藉,連生靈都不見得一幹二淨,他用法力將菩提樹枝化為青光散下去,狼藉的依舊狼藉,隻是被摧毀的花草樹木泛出點點綠色,他漠然轉身離去。
這穀間生靈因他差點喪命,他便救它們一命,輪回因果,一啄一飲,自有定數。
做完這一切後,他禦風而歸,很快便到了最開始停歇的地方,空蕩蕩的一片,妖氣濃重,許青青的氣息夾雜其中幾不可聞,還好他探出,不然怕已轉身離去,他尋著氣息走去,有一片荒草氣息特別濃鬱,他蹲下摸索出一個扁平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許青青的竹簪。
葉子見是寂空,便從竹簪裏飛出,將二人如何遇見兩位寂空,又如何被帶走的事說了一遍。
寂空聞言反是坐下恢複,之前在幻陣裏耗費了大量心力,他需略做休息將自己調整到巔峰狀態,更何況他身上一直帶傷。法力不斷滋養全身,身上佛光越發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