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最終還是走了，每個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握不住的手中沙，抓不緊的春光濃，留不住的情人淚。
恐隻恐去日苦多。
她出現，試圖接近。
他陰冷罵道：“滾，要不是你，我怎會有今天這樣子。”
他什麼都給不了她了，她是天上的白雲，他是地上的塵埃，塵埃與白雲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
她顫抖著身子，落下的淚成了白花，轉眼被九幽之土吞噬。
他索性閉上眼懶得看她，不是真的厭倦，而是怕不忍心，或許他早在漫長的陪伴中不知不覺的喜歡上她。
七姐給了他如母的眷戀，是他仰慕的天光，而她許了他情深白頭，再愛終也不愛。
九幽之淵徹底冷清下來，入眼處一片黑色，絲毫感不到時間的流逝。
她又來了，盛裝出席，如同參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問：“我隻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煩我！”
“是。”
她無話可說，既無悲傷也無大笑。
一點一點她碎成粉末，落在地上化成白花，唯一一種盛開於九幽之淵的花，不斷枯萎，不斷盛開，長久無歇時，白花越開越多，包圍在他身側。
他喊：“董木木！董木木！天樂！天樂！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啊。”
天地如黑，萬籟俱寂。
他開始形如枯槁，麵黃肌瘦，心若死灰。
七姐再次出現，說了許多，他默默不答，怎樣都好，生也好，死也好，囚禁也好，最後的結果無論怎樣都好。
七姐果然是生氣了，她被他牽連，化成的花湮滅在空氣裏，他攏在袖間的手夾住了一片花瓣。
七姐負氣而走。
他看著光禿禿的黑色砂石，終於落下一滴淚，從今以後，他是真的隻剩下自己，那個天真的隻想討好自己的女子終究還是不在了。
她竟憑空出現，如同光影，他欲伸手又怕是幻夢一場。
她溫柔道：“君呀，我跟自己打了賭，若你哪天願意為我流一滴眼淚，我就當你原諒我，那時我就去轉生，等你我重新認識，所以你來不來我都會等你。”
她背後的漩渦將她吸入，他伸出的手停在虛空徒勞的掙脫。
她許下了諾，他卻是做不到了，他如何出得了九幽之淵。
那個長隨七姐的妖將捧著詔書回來了，他的心如墮冰窟，如十二月寒冬又吃下了許多冰塊兒。
那妖將道：“奉青帝詔：十七皇子為登帝位，弑母囚父，勾結神界，罪不可赦，然誠心改過，罪不至死，帝善，封十七皇子道行，送入人間曆練，擇日帶回。”
他想笑，最終未能笑出來，七姐倒底是當年那個最關心他的人。
詔書兀的脫手飛入他體中，一層一層形成桎梏，他的法力道行全沒了，他不過是成了最普通的凡人，所幸，他是妖，妖的肉體不知道堅固了多少倍。
背後山石消彌，背上寒冰索仍在，行走間，鐵索在地上掛起不少黑色塵埃。
妖將按住他肩膀，將他帶出九幽之淵，妖將道：“十七皇子請走好。”
他摩挲著指間那一瓣白花，麵無表情拖著鐵索走了。
走過了一處又一處，他遇見了許多很像她的人，但他知道不是，毫無緣由，如此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