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洪被馮氏擰著耳朵這麼一訓斥，立刻乖乖地求饒：“夫人莫怒，一切全聽你的！全聽你的！”
馮氏將紙包掏出來往柳洪手裏一塞，哼道：“那你去，把這砒霜放在酒菜裏，今晚好生地招待招待那兩位貴客。”
柳洪的手哆嗦了兩下，一張臉苦得像老苦瓜。畏畏縮縮地看了馮氏幾眼，他小心翼翼地問：“夫人，一定要這樣？要是官府查起來，可是要掉腦袋的呀。”
馮氏的眼白一翻，叉腰道：“呸，你這個口無遮攔的死老鬼，少說這些觸黴頭的話。要說咱們做這事也不是頭一回了，哪回招過官府來著？這金家兄妹是外地路過的，事情做完以後，我們就送輛空馬車出去，那街坊四鄰隻當他們走了，誰知道他們做了我們家的花肥？”
柳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歎氣道：“街坊四鄰不會問，但查散的脾氣我知道，他一定會追問的。再說，他肯定和那金家兄妹同桌吃飯，如果這藥下到酒菜裏，豈不是連……”
馮氏的臉色陰沉下來，低聲道：“如果真是那樣，你就當沒了這個女婿。反正咱們家金蟬長得好又識字知書，你還愁給她找不到好婆家？”
“話是這麼說，可查散是我亡妻的外甥，我這心裏……”柳洪話還沒說完，看見馮氏的眼睛已經豎成了三角形，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就不敢再往下說了。
馮氏對著柳洪的臉上啐了一口，罵道：“原來你這死老鬼心裏還念著你那死鬼老婆，既然是這樣，你還娶我作甚麼？啊？枉我為了你們柳家操碎了心！你也不想想，你那兩家布莊裏才多少收入？那姓金的小子出手就是一千兩銀子送人，肯定腰包裏是肥得流油的，這樣一隻肥羊送上門你都不宰，你的腦袋難道被驢踢了？”
柳洪愣愣地道：“你啥時看見他拿一千兩銀子送人？”
馮氏嗤著鼻冷冷地道：“所以說你蠢，難道你真以為你那窮酸侄兒有一千兩銀子存在朋友身上？如果他有那麼多銀子，怎麼會穿得寒寒酸酸，還跑到這裏來啃你的冷飯鹹菜？如果他真有那麼多銀子，難道不會在京城裏找家客棧住下了，等到秋後考完發了榜，再來風風光光地拜見你這個姑丈？”
“夫人以為……”柳洪還是有點不明白的樣子。
馮氏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柳洪，伸出食指戳著他的額頭道：“你呀，所以說沒有老娘，你永遠隻能做窮鬼。那金公子是顏查散的朋友不假，但那銀子肯定不是顏查散存放在他那兒的，而是他送給顏查散的。就連後麵取回的行李，沒準兒也是他幫顏查散置辦的。就為了一個朋友，他就能扔出這麼多銀子來，那你好生想想，他身上帶的銀子，豈不是比這一千兩還要多得多？”
柳洪的眼裏終於有些活絡了，呆呆地咂巴著嘴道：“天呐，一千兩銀子送人，如果換了我，我寧可去上吊……一千兩……一千兩……”反複念叨了兩遍“一千兩”後，他重重地點頭，臉上的橫肉輕輕抽動，目中露出幾縷凶光：“好，就按夫人你說的辦。”
將紙包捏在手中，柳洪急匆匆地走到門口，手放到門閂上時，卻又回過頭來，遲疑地問：“夫人……我看我們還是晚上把查散支開，他是我看著長到八歲的，我這心裏實在是有點……”
馮氏瞪著三角形的眼睛，哼道：“你是要銀子還是要侄兒，你自己想清楚。”
柳洪愣了片刻，終於咬牙道：“罷了，為了銀子，說不得也隻有六親不認了。”
馮氏臉上這才出現了一點笑容，小聲道：“還不快去？跟柳五說，菜裏味加重點，酒選濃香的，免得他們吃出砒霜味兒來。”
柳洪橫著眼睛悄悄地往廚房摸去。馮氏坐在屋裏，臉上笑得很是得意：“哼，還是老娘的計謀高，既能宰了肥羊賺銀子，還順便把死老鬼的便宜女婿也給除了。姓顏的死了，金蟬不嫁給衡兒還能嫁給誰？衡兒呀衡兒，這回大姨總算是如了你的願了，嗬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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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變成了一個通紅的火球，慢慢地滑下了山坡，夜色伴著晚風徐徐地走近，將白天的暑熱輕輕吹走，留下一片涼爽的黃昏。嗅著不知哪家廚房裏散發出的飯菜香味，遊彩花笑嘻嘻地跑回柳府。白玉堂手裏提著一個大包袱，苦著臉慢吞吞地跟在後麵。
“快點呀，大哥，人家怕是要開飯了，我們身為客人，怎麼好讓主人久等？”遊彩花原地蹦跳了兩下，裙擺飛揚間，露出一雙繡著雲紋的漂亮花鞋。
柳四從門房裏跑出來，點頭哈腰地打招呼：“金公子，金小姐，你們回來了。老爺說，堂屋裏已經備好了酒菜，就等公子你們回來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