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化的積雪已被凍上了一層冰皮,跌在上麵如同跌在石頭上,可以聽到骨頭撞擊出來的“咚咚”聲,著地的膝蓋和手掌同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癢。
仰頭看時,正是二公子秦權,他也怔愣地看著我,像是沒猜到門外會有人。
見他視線掃到我的手上,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我知道手心的皮定是破了,但也隻是小傷,此時若是故意讓他看到,到有點奇怪,還不如幹脆裝作沒事,反正就算有事,他也不能怎樣。
“沒事吧?”問了這麼一句,聲音依然那麼低低的。
見我搖頭,他也不再問什麼。
我本想順勢走開,隻是他擋在麵前不動,害我也不得不站在原地搓手,隻覺得手上漸漸黏呼呼的,像是出了不少血。
“那帽纓……”下麵的話沒說出來,但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我。
我也望著他,沒說話,即便我猜出了他的意思。
他突然笑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用了肯定的語氣。
“……”望著他的背影轉進青石巷裏,我突然有點失落,雖然那張臉在笑,可那雙眼睛裏明明帶著很濃的憂傷。
張嬸早已出府料理丈夫的後世去了,忙完了晚飯,廚房隻剩下我一個人,四周靜得出奇,突然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捏了根草棒在柴灰上畫起了星位圖,可惜——我畫得還不夠流暢,據說方醒師兄十三歲便能掩目繪出“三垣二十八星宿”,而且方位精準,說到師兄,我突然記起了出陸蒼的目的,如今連師兄的影子都沒見到,怎麼竟在漢東磨蹭了這麼久?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方姐姐,在裏麵嗎?”聽起來像是負責清掃的丫頭秀水。
用腳胡亂在柴灰上的劃了幾道,開門一看正是秀水,懷裏還抱著一隻木盒子,“方姐姐,這是武大哥托我帶給你的。”把木盒子塞進我懷裏後,回頭看了一下門口,“老夫人那邊的碗碟該收了,我得趕緊過去。”說完,小丫頭便慌慌張張地出了院子。
我也沒再叫她,兀自打開盒子,裏麵卻是一副帽纓和一張紙片,上麵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務必將此纓轉送二公子
弟敖
原來他已經派人找了武敖,這麼急著要這副帽纓,看來他確實是認識這個吳平召了。
經過再三思考,我還是決定讓崔管家把這帽纓遞給秦權,畢竟我隻是個為下人做飯的三流女婢,想見他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我感覺盡量少見他為妙,這秦府的事情知道的越多,麻煩越多,何況已經在漢東住了這麼久,還是趁早離開的好,免得再生事端。
想罷抱了盒子直往崔管家的住處去,誰知半路上就碰上了他,聽我一說讓他轉交東西給二公子,他打量了我半天,想接卻又沒接我手上的盒子,反倒拉了我直往主屋那邊去,直進了二公子的住處才停下來,讓我在門外候著。
從未踏進過秦府的主院,四下掃了一眼,到也沒什麼特別之處,隻是大了些而已。
崔管家遲遲不出來,我隻得抱著盒子站在原地,北風漸漸大了起來,有些刺骨,鼻端的熱氣被風打到自己臉上,涼冰冰的。
“錚——”一杆纓槍突然指在我的眉心,與我的眼睛隻差幾寸,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槍尖從我眉心移開時,正好能看見秦權那雙充滿殺意的眼睛,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再不要同情這個人,我竟然還會為他眼裏的憂傷失落,他剛才明明想要了我的命!
將盒子舉過胸口,等著他接,他卻不接,隻將長槍背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