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秦權帶著百餘騎回到邊城,時隔近半年,我們終於算是見到了,跟他回來的,還有被壓在囚車中的班良古。
這是一位已近花甲的老人,望著他滿臉髒汙、衣衫破爛地坐在囚車中,心下難免有些責怪秦權,他畢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這麼待他真有點過了。
迎著點點細雪,緊了緊連衣的帽子,仰望著一身戎裝的秦權,馬上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眼底透射出無比的自信與堅定。
跳下馬,走到我跟前,張臂箍住我的肩膀,惹來周圍人錯愕的眼神,一旁的扶瑤也咬唇偷笑。
“小心人家背後議論。”輕聲附在他耳旁低語。
“誰敢?”笑嗬嗬的。
暗下較勁讓他鬆開手,眼神無意間對上了囚車裏的班良古,花白的亂發間那雙依然透亮的眼睛裏射出一道冷嘲,看起來對秦權這不羈的行為頗有微詞,他也是,往常不會這麼孟浪,今天怕是被愉悅衝昏了頭腦。
“怎麼把班老將軍囚在車裏?”低聲詢問秦權,班良古畢竟是他師傅的好友,這麼對待似乎有欠妥當。
“你不知道,他時刻都想著要自盡以謝大嶽先祖,不這麼看著不行。”秦權回頭望了一眼囚車,卻得了班良古一記冷眼。
眾人剛欲上前恭賀,就聽班良古破口大罵:“你個小王八羔子,快一刀殺了我!”這“小王八羔子”罵得自然是秦權,眾人一聽,臉色各異,登時不知道要說什麼,拱手站在一邊,支支吾吾的。
秦權麵露無奈,回身時卻硬是擠出了一絲笑意,很少見他這麼勉強自己,“老師,這是我媳婦。”拉著我的手腕來到囚車前,“您看是不是秀外慧中?”他這麼前言不搭後語好像還是第一次,況且他剛剛叫他——老師?
我疑惑地看看秦權,他卻回我一個另有隱情的眼神。
“哼,慧中個屁!”班良古瞥我一眼,“大庭廣眾,跟男人摟摟抱抱,拉拉扯扯,沒規矩!”
聽完他這話,不免有些氣結,剛剛那又不是我情願的,何況他是我的夫君,就算是抱了,那又怎樣?這老爺子的脾氣可真是夠怪的,剛剛還在揚言要人殺他,現在到管起了人家的家事。
“老師,怎麼說現在也是大庭廣眾,您給我留點麵子。”秦權伏在囚車欄杆上,低聲耳語。
“麵子?!你小子端我老窩時怎麼不給我留麵子!他姥姥的,還敢給我使什麼連環計!”抬手就想揍秦權,可惜手腳上都帶著沉重的鐵鏈,手沒伸出來就被鐵欄杆給擋住,“秦權,你個小王八羔子,快給我鬆開!”
秦權吐出一口濁氣,“您要是答應不往牆上撞,我就給您鬆開。”
“嘿!”又是一頓臭罵,罵得眾將官唏噓不已,進城時躲得囚車遠遠的,這老爺子罵起人來,不分認識不認識,看了不順眼的就罵,連圍觀的百姓也沒能幸免,一路直鬧騰到秦府。
眾人紛紛告退,估計也是被罵怕了,一路走來,好像沒幾個不被罵的。
“那桃花眼的丫頭,去端碗水來!”指著扶瑤叫喚一聲,小丫頭好生委屈,怎麼就把她叫成了“桃花眼”的丫頭?多難聽!
扶瑤嘟著嘴瞅我一眼,我趕緊點頭,省得他罵出更難聽的來。
幾個士兵將囚車推進前院,秦權揮手讓人都退下,看了囚車一眼,拉著我的胳膊趕緊往後院走。
還沒走兩步,後麵又開始叫喚了:“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抱女人玩!”
我沒忍住,捂嘴便笑了,秦權也氣得笑了起來,回頭衝著囚車一揮手,“老師,您想要什麼隻管說,反正您嗓門大,整個邊城都能聽得見,徒弟我沒出息,回房抱媳婦玩去了。”說罷拉著我趕緊躲進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