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公傅已經完全聽從我的話,派了十個人前去北大營。
這時忽聽到幾聲抽泣聲,我抬眼望去,一個少年正抱著一具死屍抽噎,像是怕被人聽到,還刻意壓低聲音。
“哭個屁,大丈夫馬革裹屍那還不是正常。”祁公傅朝那少年吼了一聲,吼完看看我,像是怕我怪責那少年。
我衝那少年招了招手,少年被身旁的人一把拽起來,推囊到我麵前,少年看起來並不大,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跟當年的武敖一般個頭,一般瘦弱,青黃的臉上滿是血汙,有幹涸的,也有新鮮的,隻是不知道的是誰的。
“夫人饒命!”少年單膝下跪,很少有男人單膝跪我,猛一見,到有些小驚。
“起來吧。”讓祁公傅將他攙起身,“那人是你親人?”示意了一下地上那具屍首。
“稟夫人,是我兄長。”少年還小,不知道男兒淚不示外人,眼淚又流了出來。
“家裏怎麼願意讓你們兄弟倆都入軍營?”
“家裏實在活不下去了,不吃兵糧就得餓死。”
“你們都出來了,那爹娘怎麼辦?”
少年搖頭。
心下一片寧靜,這就是亂世,相比起來,秦權雖各方受阻,可起碼他衣食無憂,“想回家嗎?”
少年以為我要趕他走,嚇得撲通一聲又跪下了,連聲求饒。
“如果我給你金銀,你會回去嗎?”
少年生出哭腔,“小人願意為秦將軍效忠,一輩子待在秦軍。”
祁公傅也一旁幫腔,“夫人,他家在東周,漢北的徭役太重,根本就是等著餓死,留在軍中起碼還有口飯吃,一年撈不巧,還有十多兩的銀子,不比在家強?”
我無力地點點頭,是啊,也許在營中可能是最好的。
“祁公傅,好好幫他葬了兄長。”
“夫人放心。”
此刻,再轉眼望向正東,火依然在燒,甚至隱約能聽到呐喊聲……不知道師兄是如何麵對自己造成的殺戮?
火光一夜未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閉上眼,總之那火光一直在眼前閃耀著,直到東方微露曙色,隻見紅通通的朝霞被濃煙染成了灰紅。
祁公傅匆匆來到我跟前,“夫人,第一批去北軍求救的人有信了,武將軍昨夜即刻出動了五千騎兵前來增援。”
“漢北軍的騎兵幾時出得山?”
“昨夜四更時分。”
四更?看來武敖的騎兵還能趕得上解圍,“好,咱們現在就去西大營。”
祁公傅麵露難色,“夫人,您這身子怕是盯不住。再說,武將軍發了話,要是您出了一點差池,這裏所有兄弟都要被斬首。”
“放心,我還沒笨到去送死的地步,跟著就是了。”
雖然這麼說,不過祁公傅還是找了輛破舊的戰車來,沒再敢讓我騎馬,我也樂得輕鬆,隻是隱隱有些擔心,孩子怎麼一點動靜也沒了?
尋著漢北戰車的軲轆印一路往東而行,這條路目前尚算安全,昨夜西大營糧草庫一燒,邊城的熊大山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因此漢北的戰車必然不會按這南邊的原路返回。
九月的清晨已有些清寒,聞著斷斷續續飄來的煙血味,好久沒有的惡心感猛然生了出來,真是奇怪,昨夜那成片的血泊都沒能引起一丁點的惡心!
黑鬆像是昨夜被人狠狠揍了一頓,鼻青臉腫地坐在馬背上,不過氣色看起來相當好,也許他堅信他的“方軍師”是所向披靡的。
是嗎?戰爭到最後,往往靠得不再是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