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嗯”了一聲,沒表露出什麼情緒,隻是道:“龍君說你們可以上去,但是不要去山頂打擾他,此地往上,西南三十裏,有一塊安全的地方,夠你們生存一年半載了。”
那人還待說些什麼,昆侖又馬不停蹄的離開了,隻留下一個比之修道者還要單薄的背影。
那人在原地呆立好半晌,才默默的朝著她的背影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喃喃的說道:“多謝仙人。”
“大家跟我走,上山!”
然後他抹了一把眼睛,振臂一呼,將剩下的人聚集起來,朝著昆侖所指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去了。
她在人間見了很多的凶獸,卻見了更多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類,在這種時候,有傾國家之力來對付凶獸的,也有修道者自發聯合的,弓.弩、刀兵、劍光、鎖鏈,無所不用其極。
在這種生死攸關之時,沒有誰生而高貴,不分三六九等,公子王孫平民百姓,拿劍拿鋤,盤古所創的大地竟然開始變得異常的團結。
昆侖幫昔日的大梁掀翻了一隻蠻蠻鳥,人們短暫的喘了口氣,相擁著一邊哭一邊笑,昆侖心裏忽然就想道,四萬年前也是這樣麼?
她在這場長久而殘酷的戰爭裏,陡然就生出一點欣慰來。
然而,這一切,已經於事無補了。
後土女媧、人皇伏羲早已身死,新的四極又無人鎮守,況且這次的天塌地陷是從四極開始的,不僅僅是天破了一個洞那麼簡單,就算她能夠補全,也沒有第二顆心去煉五色石了。
楚茨一掌拍碎了身前鐮屍的屍骨,恍如一陣風一樣飛速的穿梭在九幽大地裏麵,她循著記憶直奔目的地而去,與她戰鬥過的老東西的屍骨依舊躺在地上,萬年不化,楚茨往那間幽僻的山洞裏走去。
盡頭的湖裏發著光。
楚茨屏息沉了進去,手指摸索到一個東西,然後用力拽了大半截下來,她對盤古全然沒有半絲尊敬之意,若不是裏頭根本看不見,一次至多下去一次,又不能用法力,她上次就把盤古的神髓通通都帶走了。
不過好在也沒都拿走,楚茨從水裏鑽出來,單手握著神髓,眉眼已有自得之色,反正她叛逆不是一天兩天,不是要神隱麼?她就偏要把那些該沉睡的一起救了。
反正……也再找不到她頭上來了,沒什麼好怕的。
從梁國往外,伏延千裏,昆侖喚出十萬大山來,層層碾過去,地上的走獸便死傷大半。可是天上還有,那些飛鳥想必是見人見多了,也進化出了簡單的神智,知道一個一個的上,隻有當炮灰的份,幹脆就聯合起來一擁而上了。
怪異的鳥,奇特的叫聲,連成誰也聽不懂嘔啞嘲哳的調子,洪水就平地而起。
昆侖左手指揮著高山擋住洪水,右手變出一柄長劍,長劍在空中一蕩,劍鋒一字排開千萬把,朝著凶鳥就釘了過去,然後……被一一閃開了。
昆侖:“……”
她果然還是隻能玩石頭麼?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隨即後腰被一隻柔軟的手攬住,向後飄了數丈,昆侖靠在那人胸口,手也被人捉在手裏,聽見頭頂傳來女人的聲音:“劍呢,是這麼用的。首先要變。”
昆侖的劍平平穩穩的懸浮在空中,忽然就一震,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光芒暴漲,劍鋒幻化萬千。
昆侖靈海裏仿佛多出一把發著光的小劍,正在轉啊轉。
女人握著她的手一揮:“然後要快。”
上一刻長劍還懸空,下一刻嚴密的劍雨就銳不可當地落了下去。
“最後要準。”
劍芒卷掠而過,隱匿其中的凶鳥在她同樣的攻勢下忽然就無所遁形起來,獰叫著張牙舞爪的灰飛煙滅了。
那人兩隻手同時鬆開,往後退了數步,負手淩空而立。那是個麵容十分年輕漂亮的女人,白衣白靴,領口一圈分外雍容的狐狸毛,她長發及踝,散著頭發,額頭正中有一道紅色的紋路,是一朵蓮花的模樣。
塵埃落定後,昆侖才發現自己一口氣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高高吊著,又驚又喜之下,甫一鬆懈竟然被自己嗆到了。
楚茨偏過頭,萬般無奈的在心裏輕歎了一聲:真是笨死了。
昆侖顧不得自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上前一把扯住了她轉身離開時帶起的衣袖。
她的眼睛那麼黑,執著又明亮。
楚茨的心忽然就跳得很快。